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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奇怪,心想,是呀,又沒有和他一起生活過,怎麼什麼都知道的啦?
第二天,周日。早上五點不到,天才蒙蒙亮的時候,五月就起了床,給室友做好早午兩頓飯,作為交換,室友會幫她餵貓遛狗。室友好說話,她自己也識趣,天南海北的兩個人並貓和狗各一隻,在同一個屋檐下,竟也和平相處到現在。
五月把飯菜做好,叫了計程車,跑去浦東原先一直買花的花店門口。她到達的時候,才六點一刻,天這時才亮,花店還沒開門。花店老闆娘聽見她敲門,披頭散髮地跑出來,好笑道:「這麼早就來了,東西又不會跑。」把地上的寶貝一樣一樣指給她看,「喏,昨天回來前臨時去採購的,別的東西都還好,幾樣野菜是孩子爺爺奶奶去田裡現挖的,挖了一下午。你自己挑,要什麼拿什麼。」
五月也來不及和她細說,只告訴她要去送禮,把她幫忙從鄉下搞來的一堆土物特產搬上計程車,有白扁豆幾大包、老白酒幾大桶、黃金瓜幾大隻,另有薺菜、草頭、馬蘭頭等野菜。一堆東西把計程車後備箱塞得滿滿當當。臨走前,握住老闆娘兩隻手,謝了又謝,又跟打架似的,把錢硬塞給她後,上了計程車,徑直去了虹橋火車站。
上海到蘇州的動車快得很,她找到自己的位子,把東一包西一包的寶貝塞好,安放好,上了一趟洗手間,出來喝口水,座位還沒坐熱,到站了。
她又跟回娘家的小媳婦似的,左右手各拖著一堆大小東西下車。東西多,她力氣有限,只能搬兩樣東西去前面,放下來,再回去拖剩下的東西,一趟又一趟,走走停停,停停走走。費了老大的勁,累得滿頭是汗,拖著她的寶貝們終於挪到了計程車停靠點。上了車,報了地址,進了小區,找到符老先生家的門牌號,長長地出了一口氣。然後按門鈴。這個時候,才上午十點。
出來開門的,還是林蘭妃的表姨,看見是她,又是奇怪,又是不耐煩:「怎麼又是你,跟粘牙拉絲糖似的。一趟兩趟,也不嫌累。」轉眼又看見她腳下那麼大一堆東西,倒吃了一驚,「你自己扛過來的?」
五月靦腆笑笑,伸頭往裡看了看,符老先生正躺在沙發上眯覺:「阿姨,這些都是我托人從崇明帶來的,我一個人,只能帶這些過來,等下次我再來。」
表姨說:「下次也別來啦!東西你都拿走,我們不用,我們自己崇明也有親戚的,想要什麼,一個電話,人家就給我們快遞來了,不勞你費心。」看她臉蛋紅撲撲的,額上汗水還沒幹透,前劉海都黏在一起,到底有些心軟起來,口氣也多多少少地緩和了下來。
五月伸手給她看手臂上勒出來的紅印子:「來的時候都辛苦死啦,再運回去,我要累死在路上啦。」吃吃吃地傻笑了幾聲,從隨身的包里掏出一隻大信封,裡面是澤居晉的病歷複印件,最近拍的一張片子,以及他每天所敷的一塊膏藥,「阿姨,這個我留下來,請老先生有空的時候幫忙看一看,行不行?」
「老先生九十三啦!都是蘭妃那個死丫頭,恐怕我爸活得長,還要帶人來害我們!」表姨極其不耐煩地翻著白眼,「九十三歲的人了,你還好意思來為難我們?眼睛看不清,離了拐杖都不能走路!你們上海那麼多大醫院,中醫要多少有多少,非要追到人家來!你這些東西趕緊拿走,放我們家,我們也沒辦法幫你,回去吧回去吧。」
五月不得進門,就伸頭和裡面的二舅公打招呼:「老先生,我走啦!下次再來看您,給您帶您家鄉的特產來啊。我帶來的片子您有空幫忙看一看啊,您只要幫忙開個方子,藥我自己去抓,要是能幫忙配幾副膏藥就更好啦——」話未說完,裝有澤居晉病歷資料的大信封已被表姨丟出來了懷裡,接著,她人也給推了出來,砰地一聲,門在她身後重重關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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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鳳台府內。
鳳樓叫人看了黃道吉日,定於半月後即四月末回嘉興。靜好與四春也早就想家了,對此自是高興不已。月喚卻只淡淡的,她現在的脾氣有些令人捉摸不透,一時好,一時壞;一時冷,一時熱;一會兒哭,一會兒笑,變臉比變天還快。
鳳樓被她折磨得生無可戀,不免在心內琢磨,琢磨來琢磨去,覺得長此以往,只怕要把她慣得更加無法無天,更加不好收拾。恰好這幾天每天裡都有舊友為他踐行,鳳台也是得了空便要攜他出去飲酒作樂。因此他每天一早出門,深夜爛醉回府。回府後並不回自己屋子,往書房或是隨便哪裡一躺,橫豎屋子多得是。因他哥兒倆都不是正經人,不論做出什麼事,旁的人也不以為異。月喚偶爾見著他,一句也不去囉嗦,就算和他說話,也都是問他要銀子去打馬吊,他也樂得清靜。
鳳台每日裡雖與鳳樓走馬鬥雞,宴樂無度,但他的喜好與鳳樓卻又有所不同了。他向來自命為風流文人,最愛的便是去那煙花柳巷之所,做些淫詞艷曲,叫中意的姑娘彈唱。鳳樓卻不耐煩聽人家唱詞兒曲兒,跟一群蜜蜂似的,哼哼唧唧,咿咿呀呀,吵得人頭痛,他只愛與人家姑娘猜拳飲花酒,若是有那等放得開的,輸了敢脫衣裳的,那就更妙了。時日一長,這些地方去得多了,他也頗識得幾個知情知趣的美貌姑娘,這些姑娘裡頭,有一個尤其得他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