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澤居晉想了想:「好像好點了。」
五月拉了拉他的手,以安撫他:「會習慣的。」
「唔,但願如此。」
一頓飯吃的差不多的時候,他感覺又好了一點。看看店內沒什麼客人了,取出一支香菸點上,取出錢包,往五月手旁一放。五月叫來老闆結帳,老闆問:「要我叫人出去攔一輛它庫西?」
五月道謝,說:「好的,它庫西請幫忙叫一輛。」
澤居晉彈了下菸灰:「上午從火車站出來,看見濟南的下一站的就是德州。sa醬的家鄉就是德州吧?」
「嗯,是德州沒錯。」
「過去應該不遠吧。」
「嗯,是很近沒錯。」
「我們結婚的事情,是不是應該向你家人報告一下比較好?」頓了一頓,「作為我來說,和sa醬登記入籍,和sa醬成為夫婦,那麼,向sa醬的父母報告一下,這是最起碼的禮貌。」
「你那邊,已經向澤居先生報告過了嗎?」
「嗯。」他點頭,「歐巴醬會告訴他。而且那天回去,跑了幾個地方,機場接送等,都是用家裡的車子,他其實當天就知道了。」
五月放下手中的冰淇淋,低下頭,陷入長久的沉默。
「當然,這件事情的決定權在你。如果你不願意,我們就直接回上海。如果你覺得有必要,那麼我們就去一趟sa醬的家裡。」
「我不知道。」五月艱難開口,「和爸爸關係惡化到一輩子不見都沒關係的地步,可是還有媽媽和弟弟,心裡很想念他們。但如果回去,那麼勢必就要和爸爸見面。無論如何,這輩子都不想再面對他了。」
澤居晉摁滅菸頭:「sa醬家的事情,我不是很清楚。但sa醬的心理,我卻多少能夠明白,因為澤居家不是父慈子孝的那一種模範家庭。我和澤居先生之間的關係,也同樣糟糕。這麼多年來,我的感悟就是,父母和子女,也有緣深緣淺一說。緣分淺的,那也沒有辦法,作為子女,對父母只要能夠做到問心無愧,不留下遺憾就好。」
「……」
「比如我和澤居先生,因為媽媽的事情,我想我這輩子都會對他心存芥蒂,不可能真正放下了。但他畢竟還是我的父親,而且身體不是很好,所以很多時候,我只能選擇容忍。媽媽早逝這件事情是我心裡永遠的痛,所以對於還活著的父親及歐巴醬,我不想再留下任何遺憾。」
「可是我們家的情況和你們家完全不同。」
「總之sa醬自己決定就好。不回去也無所謂的話,我們下午直接回上海。如果覺得心底會留下遺憾,那麼我們就去德州向他們報告結婚一事。」
「晉桑呢,晉桑認為我要不要回去?」
「這個你自己決定。」頓了一頓,補充說,「我認為有問題就去解決,而不是使之發展成為自己的心病,讓你在關鍵時刻選擇錯誤道路走下去。」
五月頭垂得很低,半天沒出聲,肩膀卻輕輕抽動起來:「我想媽媽,很擔心她的身體,想回去看一眼她。」
澤居晉站起來,從椅背上拎起外套:「那麼就去。」
火車站的檢票口前,她又打起退堂鼓來了,手裡攥著前往德州的車票,悄悄往旁邊閃,讓排在身後的人越過自己去檢票。澤居晉拉起她的手,眼睛看著她:「一切有我。」
從濟南往德州的火車上,鄰座的一個像是出差的中年男人用手提電腦在看一個警匪槍戰片,五月出神地望著人家的電腦屏幕,澤居晉彈她後腦勺:「別盯著人家看,沒禮貌。」
她扭頭看看他,輕聲說:「小時候在家裡和大人一起看電視,有一次,看到一個殺人放火、壞事做盡的黑社會老大對父母下跪,我爸就趁機教育我說,你看,不論多壞的人,也都會服從父母,聽父母的話。那時我還小,就這麼被洗腦了,以為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這樣,不管在外面怎麼樣,回家都要對父母言聽計從。現在長大,才發現不是每個人都和我一樣,他們原來可以活得很自我,和父母可以像朋友那樣平等地相處。」
「他們欠你一句對不起。」
「書上都說,天下哪有不愛自己孩子的父母,父母打你罵你都是為你好,等你長大就懂了。但我感覺,其實並不是這樣,不是所有的父母都愛自己的子女,他們哪怕是對自己的孩子也會勢利,會在子女中進行比較,根據子女回饋的多少來決定愛多愛少。」
澤居晉嘆氣,揉了揉她的腦袋:「所以,今後無須強求,只要做到問心無愧就好。」
車到德州停下,她起身,澤居晉問:「沒問題?」
她點頭,起身,說:「沒問題,謝謝。」
幾年沒見,她們家這種十八線城市的小城郊竟然也發展起來了,風貌和她記憶中大不相同了。道路兩旁,原先的民宅被大小廠房所取代,一眼望過去,有澱粉廠,造紙廠,味精廠,化肥廠等。這天天氣晴好,卻不見藍天白雲,眼前只有遮天蔽日的粉塵,空氣中瀰漫著來自不知道什麼板材廠里散發出來的使人頭暈目眩的甲醛味道。
雖然近兩年環保頗受重視,但是這一帶的作坊式小工廠都採取了 「白天生產,夜晚排污」即一明一暗這種目前世界上最先進的排污方式,所以誰也奈他不何。五月家門前早前的一條清澈的小河,如今別說魚蝦,就連草也生不出一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