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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樓說了一聲好,把香瓜又還給了她:「有話直說。」
香梨給身後的管家婆子們使了個眼色,看諸人後退,這才推了推鳳樓,笑嗔道:「我看你對人家是愈來愈不耐煩了呢,也忒無情,新人才進門幾天,便忘了咱們舊人?」
看他臉上真現出些不耐煩來,這才笑吟吟地言歸正傳,與他說道:「我爹上回來找我,說他手裡的那些田地都不大好,一年到頭也沒多少出息,所以情願去北山替咱們家管那裡的莊子。我本想勸他一句,叫他老老實實在家過他的安穩日子就好,但他一生都是勞碌命,非要找些事情做才好,叫我來問五爺……總之我也是無法。」
鳳樓半笑不笑道:「你爹的胃口這幾年已是越來越大了。原先只求吃飽穿暖即可,及至衣食無虞了,便打起旁的主意來了;給他添置家業,買房置地,叫他收租做富貴田主,誰知轉眼又看上了溫家的莊子……他要真是那等有本事的倒也罷了,一味的喜好喝酒聽戲。你爹領著你們一家子過了那些年捉襟見肘的窮苦日子……他這個人到底有幾斤幾兩重,有什麼本事,你們不是最清楚?」
看香梨變了臉色,並未住口,反而往前伸了伸頭,似笑非笑道,「瞿香梨,你管家這幾年,瞿家人不知往溫家安插了多少,你應該不會不知道,其實我溫家最賺銀子的是城中的幾家鋪子。你怎麼不去問你爹,要不要接手管我家的鋪子?」
香梨眼底發紅,拿帕子掩了嘴,羞惱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你這些年雖然嘴上不說,但心裡卻一直是瞧不上我及我爹娘兄弟的,你既看不上我,當初為何又叫我進了溫家門……溫鳳樓,你忒小看人!我去求了老太太,即刻放還我回家便是,省的你擔心又被我們瞿家人算計!」
鳳樓這時卻又笑道:「好好的,怎麼又多想,我何曾說過那些話?你叫人到外頭去給管家們說,就說我說的,叫你爹下月起便去北山管莊子罷,原先的莊頭老林還留著,叫他幫著你爹。」言罷,揚長而去。
香梨一甩帕子,紅著眼睛道:「誰稀罕!」
身後的心腹婆子問她:「那北山便不叫咱家老爺去了?」
香梨靜默良久,方咬牙道:「不去?豈不是白白叫我聽這許多戳心刺骨之語?」見心腹婆子轉身走了,又把她叫回來,叮囑道,「你和我爹說,別以為他鬧的那些笑話人家不知道,人家心裡都清楚著呢。我這是最後一次幫他了,今後叫他好自為之罷。」
因是六月天,暑熱難耐,月喚又跑了這一天,打從老太太那裡請安回來,即刻喚人打水洗澡,換上寢衣,把兩扇窗子都打開透風。回頭看見花梨木八仙桌上擺著一隻砂鍋,掀開蓋子一看,卻是一鍋香氣逼人的參雞湯,一摸,還是溫熱的,一喜,忙道:「快拿碗來,正好肚子餓了。」
倩惜笑道:「是二姨娘送來給五爺的。」
「好香好香。」她自己動手揭開砂鍋蓋子,伸頭嗅著雞湯的香氣,眯著眼睛陶醉不已。她才不管誰送誰的呢,既然擺在她的桌上,她便吃得喝得。
一轉眼,香梨送與鳳樓的參雞湯被她喝下半鍋,出了一身汗。找了一把繡有山水花卉的團扇,坐在窗子前,扇了一會風。待涼快下來了,丟下團扇,再去練她的字。不一時,手腕發酸,擱筆才要歇息一下,轉頭便看見門邊含笑而立的鳳樓,她一驚,手一顫,筆尖的墨汁滴落,染花了才寫的兩個字。她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鳳樓看著她,半響,方懶懶道:「嗯,我的傷好了。」
這些時候過去,酒竟然還沒醒似的,滿口的胡言亂語,答非所問。她不耐煩和醉漢說話,只乜他一眼,轉頭撿起筆,換過一張紙,又練她的大字去了。鳳樓悄然轉到她身後,展臂將她攬入懷中,咬著她的耳朵柔聲道:「小月喚,小月喚。」
把下巴擱在她的頸窩處,握住她的手,在紙上一筆一划,慢慢勾勒,筆尖拂過紙面,像是羽毛在撓他的心尖。多天以來的心愿得以成真,箇中滋味難以描述,連喘口氣都飄飄欲仙。
月喚卻緊張到渾身發僵,連動一下都不敢,只覺得頭皮發麻,他的呼吸又太燙。掙了幾下沒掙脫,身子被他緊緊地抵在書案上,右手被他緊握著寫下幾個大字。她一看,只認得其中兩三個,便磕磕巴巴地叫他讀給自己聽,聽他含笑慢慢念:「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氣得她,一把掐住從腰間慢慢往上挪移的滾燙的手掌,用力推到一旁去,發怒道:「為什麼要這樣說?女子哪裡難養了?難不成是說我能吃能喝,要把溫家吃窮?把人都搶回來了,還嫌我能吃!」
第43章 22.9.28
她這裡惱著,他卻嗤嗤悶笑,人又貼上來,她伸出去抵擋的兩隻手也被他一把就給死死攥住。她全身僵硬,連大氣兒都不敢喘,鳳樓才來得及在她耳朵上親一口,靜好便從外頭進了屋子,見他二人在書案後抵在一處,分不出彼此,唬了一大跳,「呀」的一聲驚呼,又趕緊退了出去。鳳樓面色淡淡,鬆開急出滿身汗的月喚,慢條斯理問:「何事?」
靜好在門外細聲細氣回道:「東院剛剛來人,說卿姐兒不大好,請五爺過去看一看呢。」
鳳樓皺了皺眉,往月喚臉頰上又親了一口,背著手,出了月喚的居處,跟隨來人往東院看卿姐兒去了。他走後,李大娘進來收拾桌子,撇嘴自言自語道:「時不時地就來這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