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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她還在路上想,如果回到他家,他看她辛苦,就招呼她說:冰淇淋喜歡吃嗎?要不要吃一個?這個時候,她該怎麼說呢?她就說:老闆,謝謝你,但是我今天不是作為老闆的客人來做客的,而是作為保潔人員過來工作的。所以,還是不用了。
萬一他還是堅持叫她吃,並說:你知道我不愛吃甜食的,冰淇淋本來就是獎勵你吃的啊。
這個時候她肯定已經滿面通紅,心裡小鹿亂撞了,她應該怎麼辦?她來時想了一路,最終的結論還是堅辭不受。她就拒絕說:老闆,我知道你是一片好心,但我既然是家政保潔人員,就要有保潔人員的樣子。保潔人員不可以接受主人家的饋贈,也不能使用主人家的洗手間。這兩條是常識中的常識,我雖然是臨時工,卻也要嚴格遵守的。
胡思亂想了一路,為怎麼拒絕他的好意著實為難了半天,誰知道原來是買給狗吃的,他不愛吃甜食,也從不在家開火煮飯,不用說,其他的零食大概也都是為這金毛準備的。
蒼天啊,你睜開眼睛看看這發生在人世間的慘劇和不公平吧!
五月悲憤欲死,拎上她的小包,強忍住心中的悲痛,禮貌地說了聲:「老闆,我走了,那麼後天見哦。」
和前面的還他十塊錢一樣,這句話里也藏有她的小心機。她說後天見,而他沒有意見的話,就代表她後天可以照常去上班,今天她兼職的事情就當做沒發生過。她經過這一段時間的鍛鍊,現在臉皮已經厚到一定程度,抗壓能力也非常人能比,像今天這麼尷尬的事情,要是別人,哪能活到現在,早就羞得一頭撞死了,但她卻能餓著肚子扛到現在。當然,她出醜次數太多,而且每次花樣繁多,都不帶重樣的,估計澤居晉也已經見怪不怪、習以為常了,否則他為什麼這麼淡定,這麼快就從容切換到霸道總裁和私人小女傭模式了?
反正別的都好說,只是一提到飯碗問題,說她心裡不忐忑是不可能的。雖然她是節假日時間做兼職,自己的時間,想幹嘛就幹嘛,並沒有妨礙到任何人。富人有時間去打高爾夫,去血拼;她們窮人麼,就去做做兼職賺點外快,補貼家用。天經地義的事情。可是,但是,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天底下沒有一個老闆會喜歡手底下員工同時做幾份工的,所以還是小心為上。
她說了一句後天見後,澤居晉略一點頭,嗯了一聲,對她的話不置可否。她轉身離開,帶上門後,又朝門內鞠了一躬,這才大步往電梯的方向走去。走到一半,聽見身後門響,回頭去看,是澤居晉。他也跟了過來。
她頗有些受寵若驚,心口一熱,眼睛一澀,急忙停下腳步,回頭沖他又鞠一躬:「那個,澤居桑,不用出來送我了,我知道路怎麼走。謝謝,請回去吧。」
不是不感動的。有句話怎麼說來的?人間自有真情在。唉,這個世界上,好人還是占大多數的。
他腳步沒停,徑直往前走,從她身邊經過時,淡淡說:「哦,我是去健身房。」
五月這才看見他手裡還拎著個健身包。於是又悲憤欲死了。蒼天啊,她還是太傻太天真了啊!
默默地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他按了一樓按鍵,她低著頭站在他身邊。電梯下降很快,到一樓時,他突然說:「辛苦了。」
她哦了一聲,鼻子微微一酸,沒有答話。要是平常,她該客氣一句:哪裡,應該的,謝謝。但恐怕聲音被他聽出不對勁,所以一句話也沒說。
出了大廳,兩個人默默往外走,走到小區中央時,澤居晉停住,他要去的健身房就在這裡。她向他揚了揚手,說:「我回去了,晚安。」
澤居晉忽然開口說話:「等一下。」
她站住。澤居晉向她招了下手,她退後兩步,走到他面前,仰臉看他:「什麼事?」
澤居晉掏出錢包,取出兩張粉紅色鈔票遞給她:「叫計程車回去。」語調平平,不是和她商量,多少有點命令的意味。或許也不是命令,可能只是她小兵蛋子當久了,把老闆的每一句話都當成命令了。
只是,她不會接他的錢,也不會叫計程車。從這裡叫車子回浦東,少說也要七八十塊,她哪裡捨得花這個錢。一邊推辭,一邊急急說:「謝謝,出了小區就是公交車站,回去方便得很,不用啦。」
澤居晉盯著她:「嫌少?」
她一呆,有點沒聽懂:「什麼?」
澤居晉又從錢包里抽出兩張,四張鈔票夾在指間,往她面前一遞:「夠不夠?」
她當場就傻了,半天才說:「夠。很夠。」
澤居晉說:「夠了那就走吧。」
然後她就乖乖轉身走了,手裡捏著四百塊錢,連道謝也忘了。一邊走,心裡一邊盤算著:公交車轉二號線,交通費六七塊錢最多了。還多出三百多元,夠買一條不錯的地毯了吧……這樣不太好吧?要不,後天見面,還是把錢還給他?可是他家狗都吃哈根達斯哎,吃薯條三兄弟哎。你推我拒的,反而會讓他覺得我太矯情吧?我出來做兼職,丟這麼大的臉,在他眼裡,其實就是為了錢吧?唉,肚子好餓,腦子成了一團漿糊,根本轉不動,沒辦法進行思考,先去吃點東西再說。
正走著呢,聽他在身後說:「叫到車子後,車牌號發給我。」
什麼意思?不相信她嘍?她這人是不是看上去就是一臉小氣樣,一看就知道平時是個連計程車都捨不得叫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