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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樓把跪在地上的月喚上下打量了幾眼, 方才說道:「現在不論怎麼看,也不像是蠢蛋一個。」冷哼一聲,轉身離去。
李大娘在東廂房淌眼抹淚到現在, 這個時候終於鬆一口氣, 雙手合十,對天遙拜,口中喃喃說道:「謝天謝地, 謝天謝地!五爺雷聲大雨點小,來的時候,那個臉色,我看著都心驚肉跳, 恐怕他會動手打人,叫我心裡頭擔心得要死……我就曉得,他怎麼可能對咱們姨娘下狠手?天大的一樁事情, 訓個幾句,關上幾天也就算完了……別說成千上萬的銀子了, 哪怕我只敗掉一個零頭,孩子他爹也非得拿把菜刀把我給劈了。」
李大娘說到這裡, 想要笑,轉頭看見四春和靜好還在旁邊跪著,忙拉下臉, 喝斥道:「你們兩個死人算是躲過一劫,五爺氣頭上,沒想到發落你們兩個。還不起來去洗臉,打點精神伺候著?往後可給我長點心!要是再敢這樣馬虎,不要說五爺了,我就先饒不了你們!」言罷,忙忙的跑去看月喚去了。
月喚仍舊跪坐在地磚上,臉上淚痕猶在,眼神凝滯,人看著呆呆的,李大娘本已打好腹稿,準備了一肚子的話來勸誡她,埋怨她。眼見她這個樣子,又覺心疼不已,上前去把她從地上扶起來,話還未說,自己眼淚先啪嗒啪嗒掉了下來:「這是怎麼說?姨娘這陣子怎麼專門說傻話做傻事?那麼大一筆銀子,要是我,不用別人說,我自己都要嚇死了。」
把月喚扶到床上去坐好,看著她的臉,正色道:「姨娘,你同我說實話,你是不是心裡生五爺的氣,故意輸銀子給人家,好以此來氣五爺,讓他心裡不自在?」
月喚一怔:「你為什麼會這樣說?」
李大娘道:「我也是女人家,我也是打從年輕的時候過來的。你這樣做,除非是因為這個緣由,旁的也說不通,常和你打交道的那些姨娘們我是見過的,哪裡就聰明到能從你這裡贏去大把銀子的地步了?」
月喚忽然抽泣出聲,把頭埋到她胸前去,伸手環住她的腰,道:「我心裡難過死了,也後悔死了,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為了什麼……這件事情,求你不要再提了。」
李大娘也恐多說,她心裡太自責,萬一想不開,再做出什麼傻事,到時可就哭也來不及了,忙道:「好好好,這件事情,我以後不會提起第二遍,只是,你須得答應我兩件事。一,你不准想不開。二,從今往後,也不准再摸馬吊牌了。」
月喚當即應下:「知道了,不會想不開,馬吊再也不打了。」
李大娘聽她這樣說,心裡稍稍好受了些,與她推心置腹道:「這樁事情,你也不用擔心,五爺必定會壓下來。等四姨娘過了門,老太太總要把家裡人都叫過去見個禮,認識一下,你到時打扮打扮,見著五爺的面,找個機會,向他賠個不是,軟話說上幾句,他也就不會再生你的氣了……」
「我知道,他對我總是狠不下來心的,更不會當真關我一輩子。」
「你既然知道五爺的心,便不該這樣對他。聽我的話,下回見著他……」
月喚正聽著,忽然笑了起來,李大娘被她笑得莫名其妙:「你這孩子,是不是真傻了?」
月喚拉起她的手,說道:「你是我阿娘和我娘以外,待我最好的人了。我犯了這樣大的錯,你也不生我的氣,還一心為我打算。」
李大娘倒叫她說得又哭了出來:「你明白就好,明白我的一片苦心就好!你在我眼裡,就跟我自己家的孩子一樣,看你做錯事,我能不急?我能不怕?從前我還想著,你討五爺和老太太喜歡,我們也能跟著過好日子。現在我也不求自己過好日子了,我只求你安安穩穩,跟五爺好好過下去,我就千恩萬謝了!」
月喚伏在她懷中,輕聲問道:「李大娘,你既然幫我當成了自己的孩子,那麼,要是日後我再犯錯,你還會原諒我麼?」
李大娘詫異道:「你還要犯什麼錯?」
月喚抱住她:「我就說說。」
鳳樓走後當天,院子裡即刻新來了個婆子,婆子還帶著鋪蓋,也不問人,東西廂房看看,見西廂房內還空著一間屋子,自顧自把鋪蓋搬過去,收拾安頓好後,就搬了個杌子坐在門旁做針線,不說話,也不挪窩。月喚只要一跨屋門,哪怕是去淨房,她的一雙小眼睛就會瞬間來神,警惕地跟著月喚的身影轉動。
六月初八,許夫人到溫府來探望老太太,坐了半天,不見鳳樓,因問道:「老五呢?」
一旁伺候的香梨道:「他又沒什麼事情做,帶著鷹和狗進山去了。」
許夫人道:「老太太病著,也不來跟前伺候著,陪著說說話。」
老太太忙說:「你怎麼知道他不來?他早晚兩次來磕頭請安,一次不落,他老子都沒他來得早。別看他吊兒郎當的,我們家,其實就他侍奉我老太太最用心,也就他最靠得住。」
許夫人知她向來護短,卻仍舊作出吃醋到不行的樣子,撇嘴道:「老太太的心都偏得沒影了,讓人聽了心裡酸溜溜的,不是個滋味。」
老太太聽了這話,果然高興,笑道:「你也別酸,你是潑出去的水了。你哥哥著三不著兩,老二又不在,有什麼事情,我自然還是要指望老五的。」
許夫人又問:「怎麼這一陣子也不見月喚?是不是生了我這個做姑母的氣,不願見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