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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望著她的動作,聽著她的話,心底不禁又生出些似曾相識的恍惚之感。不敢相信給自己倒酒的這個人是美代,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一天可以受到美代的殷勤相待。
傳菜員送來活鯛魚,美代騰不出手,有希子恰好過來,脫下拖鞋,親自把鯛魚送到桌上,從五月身邊上好菜,卻沒有就此退下,反而在她身後跪坐下來,微微笑著上下打量她的側面,末了,終於說了一聲:「五月,新年好。」
美代馬上糾正:「怎麼可以對客人直呼其名?」
有希子一怔,面色變了變,重新開口說:「五月桑,新年好。」
明明是兩個中國人,卻要以這種方式說話打招呼,聽起來別提有多彆扭。五月悄悄撫了撫裸-露的手臂皮膚,回頭向她笑笑,說:「新年好。」
「現在還上班?」
「現在還上班來著。」
「為什麼還要上班?既然結了婚,不是應該在家裡做全職太太嗎?」
「是可以不用上了,但我喜歡工作。」
「聽說是和澤居桑在一個公司?」
「是一個公司,擔任他的翻譯來著。」
「每天和澤居桑一起工作?」
「對,每天和澤居桑……」正在和白井說話的澤居晉聽她談及自己,向她看過來。她猛然醒悟,有些好笑,於是改口,「每天和他,和老公一起工作。」
有希子聽聞,點了點頭,再也無話可問,跪坐在自己的腳後跟上沉默片刻,說了一聲請慢用,面朝里,背朝外,躬身退到外面去了。
吃飯時,澤居晉和五月肉麻話雖然不說了,但小動作仍然不斷,你吃一口我的東西,我喝一口你的酒,引得外面圍觀他們的女孩子一陣陣的私語聲。五月早已見怪不怪,澤居晉也是,他每次來赤羽都是這個景象,對此習以為常。哪怕女孩子們把他鞋子拉出來研究,並熱烈探討,他也頂多笑笑了事。
白井把他們的親昵舉動看在眼裡,不禁長長地嘆氣,笑說:「啊,真好啊!想當初,我和老妻也是這麼過來的。不過這些年不行了,長期在海外工作,兩個人多多少少生疏了,除了要錢的時候,基本不怎麼聯繫了。生疏的後果就是不論做什麼,都像是工作,應付差事,除此以外,沒有任何其他感受。經常是老妻問一聲:喂,今晚一起睡嗎。我就說,好,既然想一起睡,那麼就一起睡吧。然後就一起睡了。」
澤居晉嗤嗤悶笑,悄悄和五月介紹說:「當初工廠長任期結束,本社調他回去,他卻不願意,和人事交涉很久,最後以辭職要挾,終於如願以償,得以留在了上海。」
白井兀自嘆氣:「啊,真想回到年輕時候去啊!」
五月說:「太太獨自一個人在日本,會不會太寂寞?工廠長應該考慮回去陪太太一起生活。」
白井搖頭:「不行,不能回去。還是上海的日子舒服。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對了,好髒好亂好快活。」
五月笑:「工廠長成了中國通。」
聽了這話,白井大悅,頗為自豪道:「我中國朋友很多的!」轉身去找自己的皮包,「話說,老妻這兩天又給匯錢來了。」掏出錢包來,鈔票抽出一大把,開始發小費。
白井發放小費,講究的是公平原則,只要是女孩子,不論丑美,見者有份。五月也被他順手塞了一張嶄新的千元大鈔,正要偷偷摸摸往包包里放,被澤居晉瞪了一眼,又不情不願地還給了白井。
一頓長長的晚飯吃完,三個人又在美代的陪同下乘電梯下到一樓。白井對美代頗為留戀,捨不得就此便走,拉著她親親熱熱地說起了話,熱烈地討論下次一起去吃泥鰍火鍋的事情。澤居晉則點上煙支,和他們站在一起說了會話,天南海北的聊。
一支煙抽完,將要分手之際,澤居晉隨手在身旁的垃圾桶內碾滅煙支,和白井說:「sa醬,太太目前沒有辭職的打算,所以公司裡面就拜託了。」
白井說:「明白明白,這麼重要的事情,一定要當事人自己宣布才行。」
因為和他們說不到一起去、而跑到一旁和賣花的小女孩熱烈擁抱並互相問候的五月耳朵里捕捉到「太太」二字時,有一剎那,喜悅到不行,甜蜜到憂傷。
白井在公司守口如瓶,於是悶騷天蠍男和他的小翻譯兼太太得以繼續之前那種暗戳戳**、背地裡拉拉扯扯又眉來眼去的日子。
春節放假,兩個人在大年三十那天中午出發去了日本。在福井之前,先去了一趟東京,因為要去為五月申請配偶簽證,還有兩個人的婚姻關係要進行公證等諸多事宜。另外還有一件對澤居晉來說極其重要的事情,就是給母親紗月掃墓。
成田機場出來,土方照例等在停車場了。兩人上車坐定,土方問:「回家還是晉sama自己的公寓?」
澤居晉答說公寓,結果車上了路,五月和他耳語:「不知道輕井澤的老宅怎麼樣了,想去那裡看看呢。」
澤居晉頗有些頭疼的樣子:「不是說好了回公寓的麼?怎麼主意一天三變,消遣別人,很有趣麼?」
她無事時總喜歡說起那座老宅院,所以來前問她要不要去,因為事情多時間緊,她說不用了,先回公寓,把事情做完再說,結果到了地方,又說要去。
對此,她振振有詞:「拜託,不喜歡變主意,那還能叫女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