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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家,上上下下都愛晉這個孩子, 沒人願意他受到傷害。就連早苗這樣的大嘴巴,也都忍住, 沒有把家裡這些不堪的事情說給他聽。
對於丈夫,紗月已經失望透頂,失望里還夾雜著憤怒和怨恨, 甚至連看他一眼都覺得難過。不過,好在還有兒子在,對於她來說,有子萬事足。
但少年晉到了這個年齡,固然很愛媽媽,內心對媽媽的依賴和依戀同小時候一般無二,但很多事情卻不願再讓她為自己代勞了,不喜歡她親自己的臉、拖自己的手走路,更不願意讓她接送上下學了,因為這樣只會使他被同學笑話。
對於兒子的成長,紗月理智上明白這一天終究會到來,但心理上卻接受不了,她多希望還能夠和兒子小時候一樣,隨時隨地可以往他臉蛋上親兩口,聽他和自己分享所有的小秘密。
平時倒也罷了,早上晚上總是能見到面的。但有時難免有修學旅行一類的活動要出遠門,這個時候,她會一整天都胡思亂想,難過的整夜睡不著覺,於是就向親近的人哭訴,比如福井的婆婆:「媽媽,要是失去他,失去那個孩子,我可該怎麼辦?」
和丈夫之間即便沒有感情,卻又因為澤居九條兩家的名譽、為了兒子而無法離婚;兒子一天天長大,朋友越來越多,與自己親密不復從前,不要說平時,就連周末也很少有時間留在家裡了。
失去人生目標的紗月無所事事,心情好的時候,在家裡養養蘭花,喝喝茶,更多的時候和白金台的貴婦人們出去吃飯購物,四處遊玩,或是輪流在家中舉辦茶會。
當然,在外人眼中,她的家庭堪稱完美,丈夫是業界精英,兒子聰明懂事,品行兼優,一流私立一路讀到高中,彈得一手好鋼琴,英語說得跟母語一樣溜,幾近完美的慶應boy。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她更幸福的女人了。
當然關於澤居寬的那些風言風語,她的那些女朋友們無人不知,不過根本沒有人拿當是一回事,因為她們的丈夫也大都如此。那些家裡有女兒的,明里暗裡向她示好,把她奉承到天上去,更有人安慰她說:「哪個成功男人不是如此?外面有一個兩個情婦算什麼?這些本來就是衡量男人是否成功的條件之一。他外面再胡來,但澤居夫人卻永遠只有一個,你只管安心做你的澤居夫人就好了!」
的確,她的地位無人能夠撼動。大到政府舉辦的頒獎典禮,小到公司的年會,這些場合,能夠跟隨他左右,隨他出現在公眾面前的,永遠都是她。可她心裡卻明白,人生沒有回頭路,日子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當初,可不是為了過現在這種人前風光的日子而選擇和他複合的。
慶應boy澤居晉上了高中後,很快就有了交往的戀人,一個名叫里奈的女孩子。兩個小朋友感情很好,在學校里總是形影不離,放學後,里奈有時也會跟隨男朋友到他家裡來做作業,或是一起讀書看電影。
一家人都很喜歡這個女孩子,除了紗月。兩個小朋友呆在一起時唧唧噥噥的畫面在別人眼裡是甜蜜又美好的景致,她卻猶如毒火攻心一般,難受和煎熬。
平心而論,這小女孩要不是兒子的女朋友,紗月會很喜歡她,會喜歡到產生「怎麼會有這麼漂亮的孩子?要是她是自己女兒就好了」這種想法。但現在,卻是這個可愛的女孩子從自己這裡把兒子搶走了。
每次她來,紗月熱情招待她的同時,心裡卻對她嫉妒得發狂,要很費力地克制自己,才不會把手中熱茶都潑到女孩那張可愛的臉蛋上去。
自己傾注了所有心血和愛辛辛苦苦養大的兒子,她憑什麼說搶走就搶走了?她憑什麼?
兒子剛告訴她交了女朋友的那一段時間,她食不知味,夜不能寐,心口永遠有一把火苗在燃燒,一天到晚口乾舌燥,想向誰發火,想大哭大叫,但在人前,卻又連說話的精神都提不起來。
早苗最先察覺到她的異狀,暗暗擔心不已,於是打電話給她的朋友們,拜託她們多來陪陪她。其中一個和她私交甚好的貴婦人,即聲稱情婦是衡量男人是否成功的條件之一的那個,勸她多給自己找點事情做,只有忙碌起來才不會成天胡思亂想,然後又慫恿她去自己投資所開的一家整形診所去做個微整形,說女人要學會保養,越是提早保養,效果越是持久,美貌越是加分。云云。
說的次數多了,紗月不禁為之意動,只是到底不是小事一樁,而且兒子高考在即,所以遲遲下不了決心。
澤居晉三年高中讀完,高考結束的那一天,澤居寬提早從外面趕回,一家三口去外面餐廳吃了頓飯。
澤居寬抵達餐廳之前,母子二人有過一場談話。起因是紗月笑著感慨:「時間過得好快,晉醬馬上都要離開父母去上大學了呢。」
澤居晉望著媽媽的眼睛,鄭重說:「希望媽媽今後為自己而活,而不是總把別人放在第一位。不論媽媽做出什麼決定,我都會支持並站在你這一邊。」雖然沒有明說,但其實是鼓勵她拋下世俗的桎梏,和父親分開的意思了。
紗月笑著流淚道:「你第一次學會翻身的樣子,我到現在都還清清楚楚的記得,那天我和你父親在房間裡說話,忽然看見原本躺在床上的你一骨碌翻了個身,我和你父親都高興得要命,拿來說了好幾天……一轉眼,你已經會像大人一樣說道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