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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遠離人群之外,像是窗邊的小豆豆里被同學和老師排擠冷落的小豆豆一樣默默地做著自己的事情,直到金秀拉伸手來推她一下。金秀拉推了一把她肩膀,問:「你說呢?你說呢?」
五月繼續做自己的事情:「嗯,溫柔似水,似水溫柔。」
王主席嘆一口氣,搖頭說:「不談了,不談了。」轉頭開始關心起小聶了,「小聶呀,我手裡有幾個小姑娘,條件和你相當,你有空到我這裡來談一談。」
小聶交代好,再來找五月談話,笑得一臉慈祥:「對了,五月,你到我們津九這麼久了,可有方向了?沒有的話,我們技術部的一個小伙子挺適合你,也是新來的,試用期剛過。你看我想得周到伐?我早就有意介紹他給你認識了,就怕他試用期都過不了,這才等到現在的。人家正好也是山東人,你同鄉,和你年齡相當,工資比你稍微低那麼一點,但人是潛力股,搞技術的嘛,不怕失業,怎麼樣?」
五月搖頭:「我們公司好像禁止社內戀愛的吧?」眼梢餘光看見澤居晉離座起身,抱著一堆資料往外走,他有個電視會議要開,對方也是日本人,不需要她去翻譯。心內如釋重負。已經決定放下,從此再也不會奢想一分一毫,但卻還是和從前一樣在意他的眼光。她想她大概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了。
王主席一揮手:「不用擔心,那都是騙鬼的!我們公司設在這種鳥不拉屎的鬼地方,出門看不見人影子,而且咱們工廠里的人都比較樸素,人也都老實,外面婚戀市場上沒有優勢的呀!不准許人家在公司里找,不是把人逼上絕路嘛!而且車間裡有好多一家門幾代人都在這裡工作的,怎麼禁?再說了,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嘛!」
金秀拉這時說:「王主席,你什麼時候關心關心我呀?五月你就不用管了,人家已經有男友了,而且經常來公司接她,你們都乘班車,走得太早,沒有注意而已。」
周圍一片驚訝聲:「真的假的?哪裡人啊,怎麼認識的啊!」
金秀拉得意洋洋地充當了五月的代言人:「替她介紹工作的獵頭,上海人,賣相還挺不錯,高高瘦瘦,白白淨淨的。」
一群人趕緊轉移方向,過來把五月給包圍住了,紛紛問:「真的,真的?真是上海人?小姑娘不聲不響的,動作挺快的嘛,運道也不賴!」
五月說:「嗯,運道是挺不賴。」
呂課長說:「我們五月要能力有能力,要相貌有相貌,能找到上海男小孩也正常。什麼時候請我們吃喜糖呀。」
王主席把一群人擠到身後去,抓住五月的手,火力全開,跟連珠炮似的發問:「小伙子工資到手多少?家裡條件怎麼樣?哪個區的?內環中環還是外環?是獨生子女吧?婚房準備好了嗎?車子買了嗎?年底準備帶回山東去給你爸媽看看嗎?」
五月抵擋不住她的大嗓門,抓起水杯往茶水間逃,出了辦公室門,經過會議室時,眼梢的餘光瞥見正在和母公司的人開電視會議的澤居晉,他正在和人家爭論什麼,說話語速極快,全是敬語。
日本人有個很奇怪的地方,和人家爭論吵架,越是生氣,局勢越到劍弩拔張的時候,越要用敬語,說出來的話越謙恭有禮。一般看他多禮貌,用多少敬語就知道他氣到什麼程度了。當然,這是文明人的吵架方式,街頭那種一言不合就提刀砍人的混混不在此列。
五月走過幾步,又倒退回來,彎腰悄悄往玻璃門裡窺探,同時豎著耳朵偷聽。這回輪到母公司的人說話,自然,也是滿口的敬語。聽了幾耳朵,雙方在爭論原材料的供應以及支付問題。澤居晉脊背挺得很直,神色冷然,眉頭皺得很深,心情看起來很是糟糕的樣子。
忙亂到中午十一點,澤居晉的電視會議才結束,又帶著五月去參加一個新年度事業計劃的制定會議。
日企特點之一就是會議多,屁大點事情都要召集人馬坐到一起研究檢討,更何況是涉及到全年的生產銷售、利潤和成本這種大事情。
事業計劃的數字之前修改了幾版,因為下面意見太大,已經臨近匯報提交給母公司的截止日期了,還沒有最終定下來。計劃是日方高層管理人員制定的,中方中層管理人員都不太滿意,紛紛抱怨預算控制得太緊,銷售和利潤的數字設定得又過大,要想完成,簡直難以上青天。云云。嘀咕囉嗦的,叫苦連天的,討價還價的,激動起來要和日本人干架的,一個會,拖拖拉拉的開到下午一點鐘還沒個定論。
呂課長身為財務課長,理應和直屬領導澤居晉站在同一戰線,但在這種中日雙方針鋒相對的場合中,他的身份就顯得有點尷尬了,所以他就很聰明地保持中立,誰都不幫。
大家剛吵起來的時候,他就趕緊把嘴貼到施總耳朵邊上,兩個人就上海最近的天氣和小菜價格展開了全面而深入的交流和討論,討論完畢,又很默契地共同進入了打盹模式。半個小時的盹打好,兩個人又共同醒來。
其實本來還能睡一會的,都怪原動課張課長把會議桌拍得山響。
作者有話要說:下章預告《前輩,後輩》,又名:論對待前輩的正確姿態。
第135章 22.9.28
這個時候,張課長已經把門禁卡甩到地上,叫嚷著要辭職走人了。剛醒來的呂課長和施總相視一笑,交換了一個充滿友愛的眼神。然後,施總摸出手機來,手伸到會議桌子下面去,把國慶節旅遊時拍的風景照片劃拉出來,招呼呂課長一起來欣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