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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手臂太細,男人一掌就能握住,還堪堪有盈餘。
蘇禮奇怪地轉頭,聽見程懿問:「怎麼沒回我消息?」
「忙著選料去了,」蘇禮說,「怎麼了?」
「為什麼沒有等我自己先走了?」
少女想了想,仿佛不覺得這是問題似的:「我趕時間呀,而且你開車又不是為了送我,少一樁差事還不好?」
程懿只是看著她,不發一言。
最後她說,「以後就不麻煩程總送我了,現在交通很方便,我也可以和同事一起。」
「但還是謝謝啦。」
少女微微傾了傾身子,然後揮手離開,進了自己的辦公間。
唯獨留下程懿站在原地,久久未動。
他不清楚二人的關係怎麼忽然就到了需要道謝的地步。
如同深海探險,好不容易撬開一個牢固的小蚌殼,但不過是個晃神的功夫,再看過去,蚌殼又已經緊閉得沒有一絲縫隙了。
他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就如同這些天來,他對她的感受愈來愈難以用言語說明。開始關注她的狀態、關注她的境況,乃至於微小到一些她自己都不上心的細節。
潛意識在他沒來得及反應的瞬間,做了許許多多計劃外的反應。
商場內博弈許久,他的身體已經培養出了習慣,知道或許什麼場合怎麼做才是最優解、才是對他利益的最大化。
他對她好,或許只是身體的習慣性反應?
又或者,只是單純的想這樣做,於是便做了。
不過想來,也該是前者多一點。
他程懿獨來獨往二十多年,什麼時候會關心除自己以外的事情。
不夜城燈火幢幢,陪他思緒萬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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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禮倒是在忙碌後睡得不錯,早晨一到公司就開始聯絡合適的店鋪,進行布料的採買。
店鋪信息都附在裝訂小樣的紙板上,她直接打電話下單需要的款式和布料米數即可。
由於倉庫和店鋪不在同一個地方,還需要調貨,蘇禮下午才能拿到。
對桌的同組人員還在鑽研配套飾品,下午能抽出時間的也只有蘇禮了,取布料的活兒自然也歸屬於她。
組長反覆確認:「你就一個人去?能拿得動嗎?」
「到時候叫個車就行,他們都挺忙的,項鍊還沒設計完。」
組長目露讚許,後來吃午飯時不知道怎麼和同事誇過她,大半個公司立刻都知道蘇禮能幹,敢於獨挑大樑。
蘇禮心道這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情,當時瀘景宮的布料還不是她自己選了很久。
川程後門不遠處有一個車站,5號電車可以直達布料市場,並且還是C城的景點觀光車,沿途可以經過很多經典地標,是最近才加的線路,蘇禮還沒坐過。
為了避免在前門等車又遇到程懿,她果決地選擇了電車,打算找個靠窗的位置看看風景。
雖然平日裡見慣也坐慣了豪車,但蘇禮對這種代步工具並沒什麼包袱,再加上從小到大念的中學雖然有名且重點,但都不是貴族學校,和朋友一起坐公交出去玩也是常有的事。
畢竟性格使然,她萬事遵從的法則都是舒適和喜歡。
她查過了,這趟電車乘客少、車也新,很適合放鬆。
但就在她等車的時候,一輛熟悉的超跑停在了面前。
蘇禮覺得自己成長了,以至於當發現程懿的臉出現在車窗後時,她的內心已經毫無波瀾甚至還有點想吃烤裡脊肉。
程懿:「上車。」
蘇禮:「嗯。」
男人正意外於她今天怎麼這麼聽話,餘光便看到她走向後車門,然後……繞過去上了後面那輛公交:)
這站只有她上車,蘇禮挑了後面第一排的位置坐下,將窗戶拉了拉。
車門即將關閉時,腳踏階梯的聲音響起,蘇禮剛把窗戶調到合適的開口,身旁就落座下一個人。
她轉頭看向程懿,四目相對數余秒。
蘇禮:「……」
所以那輛蘭博基尼是被你扔路邊了嗎?
程懿面無表情地撣撣袖口,仿佛只是想討回一個公道。
他好整以暇反問:「上車?」
她的表現非常坦蕩:「我的確上了呀。」
只是上的是後面的公交而已,蘇禮琢磨著也沒毛病。
男人微哂過後便沒再說話,她也不去詢問更多,直到公交停靠下一個站點,眼見車門馬上關閉要開走了,蘇禮努嘴提醒:「你不下?」
程懿偏眸:「我為什麼要下?」
「你不開車了?」
「讓司機開走了。」他從善如流地眯眯眼,「今天天氣不錯,忽然不想開車,看看湖景也很好。」
好你個大頭鬼。
蘇禮把包抱在身前,本意是閉眼假寐逃避和他的對話,誰知被太陽懶洋洋地一照,困意席捲而來,她很快就睡著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是忽然被潛意識驚醒的,也不知車是駛入隧道還是天色已晚,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黑暗,她心跳驀地一停——
不會坐過站了吧?
往旁邊一看,也早沒了人影。
睡醒後的空虛感席捲而上,她忽然覺得好像被全世界拋棄和遺忘了。
就連無孔不入的程懿也不在,偌大的車廂就留她一個人。
心臟像被人下沉泡到咸酸的海水裡,蔓延開自己也解讀不了的複雜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