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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晚梔於是不再鬧騰,一聲一聲地抽著氣,因為渾身上下實在太疼了。
宋靳野將她抱入另一輛車,幾位保鏢為她檢查傷勢,替她進行簡單的包紮。
每被牽動一處,都是撕心裂肺的疼痛,引得她一口口涼氣吸得更加厲害。
宋靳野在一旁默默地看著這一切,眼中暗淡無光。整個人了無情緒,又似乎很疲憊。
他就是這樣雙唇緊抿,始終沒有再開口,一丁點安慰的話都不說。
冰涼的手握著她手指,卻沒有使出太大力氣,好像下一秒就會把手給收回去。
姜晚梔忍受著陣陣的疼痛,輕輕地戰慄,也能感受到自己渾身的黏膩,以及那刺鼻的味道。
是她的血,很多很多的血。
她忽然又很絕望,不再那麼牴觸宋靳野了,因為心裡被一股更大的恐懼所侵占。
待那些保鏢包紮完畢,她費盡力氣反摸著宋靳野手指,委屈巴巴地問他:「我是不是要玩完了?」
他搖了搖頭:「別瞎說。」
隨後轉向車窗,不再看她。
「……」
看他一點說話的欲望都沒有,盯著他露出的一段下頜線,姜晚梔幽幽地嘆了口氣,也不再做聲了,閉目休息。
其實越這樣害怕,她越希望宋靳野能夠和自己多說些話,說什麼都無所謂。因為那樣就可以減弱她現在的所有負面感受:虛弱、疼痛、恐懼……
偏偏他這麼沉默。
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她暈了過去,很久之後才轉醒。
*
醒來的時候,環境已經不再那麼令她難受了。是潔白的顏色,乾淨的病房,但她竟然被扣上了氧氣面罩。
她演過不少劇,也看過不少。所以在她的固有印象里,病人只有垂危時才會使用到這東西。
她有點難過,也不想說話,慢慢地垂下眼。
房裡一個人都沒有,安安靜靜的,也空空蕩蕩,除了各種醫療儀器運轉所發出的聲音。
沒過多久,隔著厚重的牆壁與玻璃,她聽見外面有醫生在說話,傳進來之後的聲音悶悶的:「病人醒了,但不要一次性進去這麼多人。病人剛做完手術,現在的狀態還很虛弱,很不穩定……總之謝謝理解,大家商量一下,分幾批進去比較好。」
姜晚梔看著白花花的天花板,眨了眨眼睛。
——她被做了手術?
她竟然什麼也不知道。
渾身仍舊虛弱且疼痛著,與先前沒太大區別,只是被減輕了痛苦的程度而已。
不出一分鐘,病房門被推開,大概是外面的人商量好了,最先進來探望她的人是媽媽和弟弟。
她弟弟有個被賦予重望的名字,叫「姜承梁」,小名是「承承」。
這個名字很容易讓人聯想到「繼承」、「頂樑柱」之類的意思,實際寓意也沒多大差別。
他們在病床邊守著她,小心翼翼地關心著她。
她很感動,卻也很悲傷。
如醫生所說,她現在的狀態實在太不好了。不僅是生理,還有心理。
如果可以,她想拜託一個信得過的人,讓其幫自己拿點抗抑鬱的藥物來,但又覺得太丟人。
面對媽媽的安撫和弟弟的吵鬧,她勉強勾起唇角,小心翼翼地掩藏自己的崩潰。
不知道為什麼,此時的她,腦海里滿是令人難過的事情在翻湧:她和姐姐從來沒有得到過父母如此無微不至的溺愛。雖然那份愛也很珍貴,但遠遠不能和姜承梁相比。
所有人都清楚,對於他們這樣的家庭來說,必須有一個男孩繼承家業才可以。
所以從她和姜天愛誕生的那一刻起,她們的父母就已經在籌劃著名再生一個小寶寶了。
這沒什麼不對的,就是有點令她不舒服而已。一直都是。
也像宋靳野對她的愛。
她至今都搞不清楚那是什麼。
其實搞不清楚這些也無所謂,她可以只顧自己,隨心所欲地瀟灑快活。
但她也明白,這只是華麗的表象而已,如同那句經典的話:「人生就像一襲華美的袍,裡面爬滿了虱子。」
表面的放縱永遠掩蓋不了一個事實——她不過是一個非常缺愛的可憐小孩。
如今華麗的外表通通不復存在,躺在病床上的她一動不動,實在是人間慘劇。
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一直守在外面的人接二連三地進來,探望後又出去,她卻一直沒有等到宋靳野。
「可惡,這個工作狂魔不會回去上班了吧。」
池明澤是最後一個進來的,姜晚梔終於被允許摘下氧氣面罩——其實她一直覺得這個東西太小題大做了。她又不是喘不上氣,她甚至還可以說話呢,只是太虛弱了而已。
她如此憤憤不平地向池明澤抱怨道:「這個狗男人。」
「沒必要這麼武斷。」池明澤很溫吞地說。
他一向是這麼一個人。
姜晚梔無言了。
不會吧不會吧,不會真這麼狗吧!
「那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她狠狠地看向他,拳頭虛握,「要不是你昨晚加班……」
等等,已經過去幾天了?她也不太清楚。
頓了頓,她只好硬著頭皮繼續說:「要不是你那天加班,我也不會遭人暗算。你知不知道,我差點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