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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起碼,他活著就好。
時間會沖淡所有傷痕,三年不夠,那就五年,十年。
現在,昭華也幾乎快要不記得裴聽南父親離開時的哀悸了。
親身經歷過。
所以昭華相信裴聽南繼承了這種血脈,也會慢慢走出來,慢一點,無所謂,只要避開沈吟晚這個高危險的人物,沒在失控前,往最壞的局面發展,身體總會漸漸養好。
強勢慣了的人,會覺得自己想的是正確的,昭華便是如此。
…
沈吟晚沒再多說什麼,只是轉身跑出來。
她失魂落魄般靠在車窗,湧入的風不斷揚起髮絲,外面是略顯蒼涼的城郊綠植。
風很涼,剛黑下的天,色調也是冷的。
車子行駛進入二環內,最後停在家門口。
沈吟晚沒進去,只站在芭蕉叢出神。
路燈黯淡,抵擋不了多少夜色的漸濃。
她吸吸鼻子,儘量平緩著嗓音,打電話給裴聽南。
裴聽南那邊應該是結束了工作,很快接通,問著:「晚上想去哪裡吃?」
她笑了兩聲,忍著發熱的眼眶,仰頭,不敢眨眼: 「最近剛拍完戲有點累,想回家早點睡覺。晚上的飯就不吃了,你也早點休息,總熬著……不好的。」
簡短的沉默,他發覺到什麼似的,問:「你怎麼了?」
「沒有啊,就……」她看著清冷冷的夜幕,沒有一顆星,淡淡道:「裴聽南,我想你了。」
他跟著回:「我也想你。」
「那先這樣,掛了。」
她怕晚一秒就會帶出哭腔和鼻音。
沈吟晚關了機,蹲在地上用力吸氣,想維持平穩,可還是沒能忍住,很小聲壓抑的哭起來。
而後,漸漸放肆。
芭蕉葉子叢叢環繞,像此刻唯一抓得住的隱蔽地方,讓她把眼淚全部留在這裡。
·
電話被掛斷以後,裴聽南總覺得不踏實。
她今天說的話不太對勁。
像知道什麼似的。
小助理不敢說,蔣鶴松頂多愛開玩笑,也不會透露太多。
裴聽南再打過去,是關機的提示。
他皺了下眉,只剩一種可能。
改撥母親那個號碼。
裴聽南閉著眼壓抑著,手攥得很緊:「你是不是去找她了?」
「看著溫順乖巧,怎麼,這麼快就跟你告狀了……」
昭華的話沒說完。
他不耐喘/息,再次因為她失了控,像狂躁的獅子發了瘋:「跟她沒關係,你一次兩次這樣,有意思嗎?!是我心甘情願招惹的,你別再去找她!」
電話連掛都沒掛。
手機直接被狠狠丟擲到地面,鈍重的碰撞響聲,屏幕暗下,四分五裂。
旁邊的小助理被嚇到不敢出聲。
印象中裴神再冷再寡淡,對母親的態度並不壞,也許是從小被母親一個人照顧大的緣故,他從來沒發脾氣吼過。
今天,破了例。
第一次。
裴聽南直接拿了車鑰匙出門,往她家的方向去。
她那個傻姑娘,會委屈哭成什麼樣子。
他緊皺著眉,不敢想。
…
靜謐的芭蕉叢,半遮掩的狀態。
讓沈吟晚好好哭了一場。
眼淚有點收不住,斷斷續續,擦了濕,濕了再去擦,反反覆覆幾次,她也就不再去管了。
心痛愧疚得要命。
腦袋也亂糟糟。
分手。
那麼殘忍的兩個字。
她怎麼能再對他說呢。
他所有的愛都深沉藏在看她的眉眼裡,動作里,從不會主動撕裂傷口給她看,只是安靜深情要求她哪裡都別去。
孤獨,又近乎病態的偏執。
她感覺不到恐懼,因為是他,所以滿滿的甜蜜,也理所應當享受他的愛意。
可今天才知道,她被捧著,縱容著,在感情肆意而為,想離開就離開,想複合又被他無條件接受,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扛著代價。
她臉埋在雙臂之間,眼眶止不住的熱源,停不下來,眼淚流了又流。
大概眼睛都哭腫了吧。
沈吟晚能感覺到眼睛的腫脹不適,不過,這片芭蕉叢還真是個哭鼻子的好地方。
安寂的家門外,有車子開過來的聲音。
很快停在那裡,然後就是下車關門,走過來的腳步。
沈吟晚不知道是誰,熟人還是記者?
她無暇招待,只抬起頭。
卻發現都不是。
是裴聽南。
他也走進芭蕉叢,蹲下來,用指腹幫她抹去,冷然的臉有疼惜,很溫柔低緩說:「哭什麼,傻不傻。」
沈吟晚覺得所有顧慮都在這刻被清除得徹徹底底。
他的眼睛深沉,帶著安心的感覺。
她掛著水汽的眼睫顫了顫,看他幾秒,發出聲音帶著藏不住的哽咽:「你因為我身體變這麼差,為什麼不說?」
「不怪你。」他清清冷冷的臉龐,在淺淡的暗光里溫柔得像當初接她入懷的明媚少年:「是我放不開。」
是了。
看不開,更放不開。
沈吟晚今天穿的是寬鬆衣領裙子,發紅的眼睛和鼻尖,再往下,輕而易舉可以看到脖頸跟鎖骨。
她纖細白嫩的脖頸,可以留下他的吻痕,也會漸漸消退不留任何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