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頁
雪惜無助地捂著眼睛,眼淚順著指縫流了下來,怎麼止都止不住。她為什麼這麼遲鈍,如果她早點意識到池斯年對她的影響,她是否就能早點逃開?
手術結束後,池斯年轉到了普通病房,醫生告訴她,他有輕微的腦震盪,肋骨斷了一根,肝瓣碎裂了一塊,已經做了切除手術,手術很成功,病人只要醒來就無大礙了。
醫生離開後,雪惜站在病床邊,久久不敢靠近。就好像一靠近,她就會陷入萬劫不復。她站了許久,終是忍不住心底的渴望,緩緩走到病床邊,俯身看著他。
因失血過多,他的臉色慘白如紙,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他身邊放了一台血壓儀,手上打著吊針,冰冷的液體流進他的身體裡,他何曾這樣虛弱過?
他總是那麼囂張跋扈,霸道強勢地闖進她的心,讓她又氣又恨又拿他沒辦法。
她坐在椅子上,猶豫了一下,還是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大卻很涼。她記得,他每次發怒拽著她手腕時,他的手心都是滾燙的。
可是現在,他的手幾乎沒有了溫度。
她將他的手貼在臉頰上,想要用自己的溫度溫暖他,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他為什麼要救她,她寧願躺在這裡的人是他,也不願意他為了她受傷啊。
「池斯年,你怎麼這麼傻啊,為什麼要拿命來救我?」雪惜的疑問註定得不到他的回答,或許連池斯年自己都不清楚,那一刻,他為什麼會不顧一切地撲過去。
雪惜在情緒崩潰之前放開了他的手,快步奔出病房。池斯年,你的救命之恩,今生今世我都無以為報。謝謝你,假如有來世,我一定會報答你。
雪惜滿身疲憊地回到喬家,迎面撞上疾步走出來的喬少桓,他看見她,眼前忽地一亮,隨即板著臉斥道:「你去哪裡了,我打了一晚上的電話,都無法接通。」
雪惜很累,從未有過的累,不止身體,心更累。她沒有刻意隱瞞,「我出車禍了,池斯年救了我,他現在重傷躺在醫院。」
「什麼?好好的怎麼會出車禍,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傷到哪裡?」喬少桓將她拉過去,卻聽到她「噝」的抽氣聲,他連忙放輕力道,這才發現她兩條手臂都磨破了皮,不僅如此,她膝蓋上也是傷。「怎麼傷這麼嚴重,在醫院裡也不知道包紮一下,出了這麼大的事,為什麼不給我打電話?」
「我……」雪惜一心掛念著池斯年,別說打電話,她連自己身上的傷都忘記了。
「好了好了,你肯定嚇得不輕,快回房去,我給你擦藥……,要不我還是送你去醫院檢查一下,這樣我才放心。」
「不用了,我沒事,都是些皮外傷。對了,少桓,你跟夢潔說一聲,池斯年還躺在醫院裡,讓她去探望一下。」雪惜強忍心痛道,原來現在只是將他推給別的女人,她就會忍不住難過。
「好了,你別操心了,回房好好睡一覺,後天就是我們的婚禮了,你這樣可不行。」喬少桓扶她上樓,將她安置好躺下,轉身去樓下拿藥箱,再上來時,她已經沉沉睡去。
他輕手輕腳地給她上藥,聽見她在夢中疼得呻吟出聲,他連忙放輕力道。擦完藥後,他坐在床邊怔怔地盯著她,總覺得她哪裡變了,可是又說不上來哪裡變了。
是了,她好像不再排斥他的碰觸。
雪惜一直在做夢,夢裡池斯年滿身是血,仍然奮不顧身地救她。她看見那輛銀灰色小轎車倒退,撞上來,倒退,再撞上來。池斯年一次又一次被拋起,落下,拋起,再落下……
她一下子驚醒過來,心狂跳著,好半天都平復不下來。外面,天已經大亮,喬夢潔怒氣沖沖的衝進來,一把揪住她的衣領,怒聲質問:「蘇雪惜,你對斯年幹了什麼,為什麼他會出車禍?」
雪惜垂下頭,沒有說那車是故意要撞她的,「對不起,是我沒看見有車開過來,他為了救我,才被車撞的,對不起!」
喬夢潔氣得恨不得打她一頓,可是明天就要舉行婚禮了,蘇雪惜是他們喬家的面子,她不能傷她。不能打不能罵,她心裡這口氣無處可發泄,她狠狠推了她一把,「蘇雪惜,你給我記住,婚禮之後我再來找你算帳。」
喬夢潔怒氣沖沖地跑了,雪惜倒在床上,眼淚又落了下來,她連忙抬手擦乾眼淚。她該高興的,至少他身邊還有一個這麼心疼他的女人。
按照習俗,新郎新娘頭一晚上是不可以見面的,否則就不吉利了。所以當天下午,雪惜就被送去喬家在市區的一套公寓。出門時,她遇上了正好產檢回來的劉言心。
劉言心看見她時,眼裡掠過一抹驚愕,就好像見到鬼了似的。
雪惜沒有在意她的反應,拎著包與她擦肩而過,坐上等在門外的車離去。
劉言心站在台階上,雙手緊握成拳,該死的,她怎麼會一點事也沒有?
………………
司機送雪惜到公寓樓下就回去了,雪惜站在大廈下面,突然有種不知該去往何處的彷徨。她真的要「嫁」給喬少桓了,她真的要在神聖的儀式面前許諾,無論貧窮與富貴,無論疾病與困苦,她都永遠跟著他愛他,不離不棄嗎?
雪惜在樓下站了一會兒,才舉步向樓里走去。路燈將她的影子拉得長長的,越加顯得她身形單薄。
公寓打掃得很乾淨,雪惜開門進去。房子很大,空蕩蕩的,走幾步都會聽見回聲。她忽然就理解了池斯年為什麼喜歡把房子弄得亂糟糟的,也許那樣子,他回到家,才不會覺得孤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