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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你保全了她。」盛洪站了起來。
盛意同樣起身:「不必客氣,說到底我也不是為了她。」
盛洪眼底閃過一絲悲傷,這樣和盛意當面鑼對面鼓的敲起來,並非是他的本意。他想起了盛意小時候,漂亮可愛,軟軟糯糯的,扯著他的衣角看著他,眼底仿佛了無盡的依賴。可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父女開始冷漠對方了呢?那些溫情,早就隨時間散去了,徒留的,只有傷感和懊惱。
「我會退出盛氏,你不用擔心。」他艱難的開口。
盛意愣了一下,說:「我可沒有趕您走的意思。」
「是我自己沒臉待下去了,我對不起你母親數年的打拼。」盛洪搖頭,脊背一下子佝僂了,像是老了好多歲似的。
盛意有些恍惚,她要的結果是這嗎,她反覆的問自己。
「我媽媽……」
「她是個好女人,是我辜負了她。」
「你為什麼不親自對她說?」
「你不懂,我這輩子,大概沒有臉面去見她了。」盛洪輕聲嘆息,嘴角划過一絲對自己的嘲諷,他說,「言盡於此,以後你母親和我都不能再為你護航了,你自己保重。」雖然,他也從未為她做過些什麼,看起來以後更不用他來操心了。
說完,他也不等盛意的回答,獨自走出了警察局。
窗外的陽光打了進來,塵埃四處飛舞,粒粒可見。盛意站在原地,長發飄落在了肩頭,漂亮的側臉浸潤在陽光里,又美又讓人悲傷。
她贏了,仿佛又輸了。
***
廚房裡,徐起單手插兜,另一隻手握著勺子,不停地攪拌鍋里的海鮮粥。
盛意穿著白色的家居服盤腿坐在沙發上,抱著iPad,目光專注,不停地有「Game Over」的聲音響起。
「不打了!」又輸了一局,她氣憤的將平板扔開。
徐起耳朵微動,站在廚房,一手盛粥,一手撒著蔥花,很是賞心悅目。
盛意汲著拖鞋啪嗒啪嗒地走過來,心塞:「你怎麼都不安慰我一下!」
控訴,血淋淋的控訴!
「安慰你什麼?」徐起端起兩碗粥,繞過她放在餐桌上,然後開始切水果。
「我終於斗贏了我爸,可我一點兒都不開心!」盛意跺腳,臉蛋兒上泛紅氣惱的紅暈。
「嗯,你長大了。」徐起背對著她切芒果。
「我之前總是想著讓我爸看清那兩母女的真實面目,狼子野心,狼心狗肺。但等他真的看清了,我卻沒有想像中的那麼高興。」盛意跌坐在餐椅上,八字腳,兩膝蓋併攏,用手撐在椅子上,她仰頭問,「我是不是很壞?他愛活在假象里就活好了,我為什麼要去戳穿?」
徐起切好了芒果,又換香梨,他說:「那要問你自己了,你想做什麼。」
「我想讓他認識到錯誤。」
「他已經認識到了。」
「沒有。」盛意搖頭,悵然若失,她說,「他還喜歡馮瀟瀟,不然他不會為了保她退出盛氏,說到底他只是和我做了一次交易,用我不起訴馮瀟瀟換他離開。」
徐起側頭看盛意:「所以,你是想讓他們離婚?」
盛意嘴唇顫動了一下,一聲不吭。她默認了。
「意意,你不能左右別人的感情世界,他喜歡什麼厭惡什麼,都跟你無關。」徐起難得用了正經的語氣,他說,「你不喜歡的,不代表別人不喜歡。你討厭虛偽討厭被取代,但這只是你的想法,跟你父親沒有關係。」
「怎麼沒有關係,他是我爸爸啊!」盛意唰地一下站了起來。
徐起眼眸一閃,放在菜刀,擦了擦手,走來:「盛意,你不是小孩子了,不要用小把戲去獲取父母的關注。」
「關注?他關注過我嗎?」盛意嘴角一彎,嘲諷。
徐起捧著她的臉:「不要用這樣刻薄的語氣,這不像你。」
「那什麼像我?」
「驕傲的孔雀公主,永遠意氣風發,張揚得意。」
兩人目光對視,他一片坦然,她狼狽不堪。
盛意扯下他的手,喉嚨里溢出了一絲苦笑,她說:「你走吧。」
她不是公主,剛好,他也不是王子。沒有這樣慷他人之慨的王子,是她看錯了。
徐起冷了臉:「你想清楚了?」
「走,現在就走!」盛意的眼光像是裹了冰碴兒一樣,看了他一眼,然後轉身朝樓上跑去。
她一邊跑一邊落淚,恨自己的小心眼兒,也恨徐起的不解風情。她告訴自己,她不需要一個勸她放下偏見和仇恨的男人,也不需要一個不懂自己的脆弱和自私的男人。
她向來是一個人,也總是一個人,該是一個人。
砰——
樓下的關門聲傳來,她握著門把手停頓了一下,然後僵直著背進入了臥室。
這一晚,她做了一個夢,夢見她還在讀小學,因為解不出一元一次方程式被唐婉揍了一頓。奇怪的是,明明挨打的是手,為什麼她的心會痛呢?
月光溫柔地撩開窗紗,投射在床面上,女孩兒蜷縮著身子,小聲哭泣。
她還在夢裡,但眼淚確實真實的。她在傷心,不知為何。
第二天,盛意看著自己滿眼血絲的眼睛,不忍直視。只是,現代女性有太多偽裝自己的武器了,比如化妝,比如墨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