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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麼倒水的啊!沒長眼睛啊!」李婆跳著腳,朝後退了小半步,鞋面濕了小半扇,連小腿都濺上了。也不知道這是做什麼水,顏色這麼渾,一定不乾淨。
「誒喲,對不起啊,沒看見。」端著不鏽鋼大臉盆的女人把盆子抵在腰上,嘴上說著道歉的話,臉上卻沒一點抱歉的意思,人都沒看兩眼,扭個腰,轉身就進樓了。
被這態度氣得不輕,李婆對著那人的背影啐了一口,「晦氣,什麼人啊我呸!要不是今天有事,老婆子我不扒你一層皮!我就不姓李!」
那婦人早就走遠,進了樓不見身影,李婆對著樓道門口罵完了,才繞過腳邊的垃圾袋和爛菜葉,繼續朝前走。彎彎繞繞走了一段,才進了其中一棟樓。
樓道里很暗,李婆沿著門牌號找到地方,門關著,裡面傳出來隱隱哭聲。
她拍了拍門,好半天沒動靜,鄰居出來罵了兩句,跟著李婆一起「砰砰」拍門,才把人叫出來。
「死了人也不知道消停點兒!」鄰居看門開了,罵了一句才回自己家。
門剛開條小縫,還未完全打開,李婆就上前,自己把門推開,「哭什麼哭,不就死了個丫頭片子,有什麼好哭的!你這個女人就是剋死人的命!」小房間裡根本沒有什麼客廳,棺木就擺在迎門的地方。
開門的女人都發散亂,兩眼紅腫,一句話也不敢說,只知道哭。
她看著李婆突然快步走上去,兩手摸上棺蓋,「這麼好的棺材,翠子啊,你哪兒來這麼多錢,買這麼好的棺!」
翠子把頭一抬,抽抽噎噎地說不出話來,任憑那婆子把手都點到她腦門子上,「你說啊!你是不是藏錢了!」
「媽、我,我沒有……」
「別叫我媽!就算你跟強子沒離婚,也不是夫妻了!你個剋死人的命,我可不敢當你媽!」她後退兩步,肥厚的手掌拍拍棺木,「你別當我老婆子人老不識貨,錢哪兒來的!你有錢你藏到今個兒,不給強子治腿!你還有多少錢!拿來!」
「我、我……」女人急了,兩手在褲子上摸了摸,「我是有錢,媽,給您這錢,我,我能不能回家啊……」
「早就不是你的家啦!」李婆眼睛瞪大,開口就濺了幾滴吐沫星子飛到空中,噴了那女人一臉,她卻沒感覺到似得,眼都沒眨一下。
她跪倒李婆面前,拽著不讓李婆後退,「媽,媽我求你了,凡凡也死了,我想回家,我、我這裡有六萬三千塊錢,只要您讓我回……」
「六萬三千塊!你做賊啦還是殺人啦!你哪裡來的啦!」一聽到六萬多塊錢,李婆沒忍住叫了起來,想起自己在哪裡,又很快一縮脖子,降低了音量,留著指甲的食指戳著翠子的腦門,「你給我說清楚,你哪兒來的錢!」
女人臉色漲紅了,一臉的為難,根本說不出來,「說啊!」李婆急的又戳了戳她的腦門。
「凡凡,是凡凡換來的……」
提起女兒,翠子認命地閉了閉眼,兩行淚流了下來。
——
人死後,靈司帶生魂,入鬼門關,先到土地廟領批票,再走黃泉路,入二道門。
二道門內,生魂留七天,過望鄉台,喝孟婆湯,再細查三生,判生前陰陽功過,定來世眾人緣法,轉世投胎。
夏之餘送那麼多回生魂入二道門,只進過一次,是為了修補黑袍子。這一次,是要去找鬼。
錄牌在前帶路,不少來往的鬼看著她,畢竟,大家還真是很少在地府見到,有靈司拿著錄牌尋人。她找到鄭新萌的時候,她正排隊,要接過孟婆手裡的湯。
「婆婆,等一下!」
小橋上站滿了鬼,熙熙攘攘的,場面有些混亂。地府無事不准飛,夏之餘只得從鬼群眾擠過來,差點撞掉了旁邊鬼的頭,那鬼本要找人算帳,一看過去的是靈司,頓時沒了聲。
「婆婆,我乃靈司夏之餘,找這生魂有些事。」她出示自己的身份證件給孟婆看了一眼,而後拍上鄭新萌的肩膀,把她轉過來,面對著她。
「好好好,帶走吧,」孟婆行了個禮,沖她點點頭,而後朝後面喊道:「下一位——」
還禮後,夏之餘帶著鄭新萌下了橋,她依舊不會看人,整個人都是木楞著的,一如當初在救護車上收她的那樣,「鄭新萌,鄭新萌?」
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小姑娘依舊沒有反應。
「果然有問題……」當初還以為她是被車禍現場嚇到了,現在看來……當初應該多留一個心眼的!夏之餘從她眉心抽出生死軸,可上面的身份信息,依舊是鄭新萌的,和人間的那一位鄭新萌,一模一樣。
兩人之中,必有一份是假的……
夏之餘眸色沉了沉,又拉著鄭新萌回到孟婆哪兒,「婆婆,我想請問一下,這生死軸可有作假?」
「作假?誒喲喲,女娃娃可別瞎說,這可不是小事啊!」孟婆握著盛湯的勺子的頓了頓,連忙擺手道,「可是發生什麼事了?」
「我現在有兩份一模一樣的生死軸,可兩份之中,必然有一份是假的!我不知道要怎麼辦,有沒有什麼地方可以查驗的?」夏之餘說著,看了一眼鄭新萌,示意說的人,是她。
「有有有,你去三鏡司,讓生魂照上一照,便什麼都清楚了。來,孩子,我給你指路啊……」孟婆攬過她的肩,細細地給她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