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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泡被這東西套在脖子上這麼久,今天還是第一次這麼近距離地觀察到它長什麼模樣。
丟在草叢裡的項圈已經徹底壞掉了,從中間被咬得斷裂開,成了一條廢皮帶。
項圈沒了,整隻狗都感覺不對勁了……那一圈套在脖子上的東西從它出生起就跟著它,脖子那一圈毛都給壓實了,現在就這麼沒了。
應該說是不習慣,好像不會走路了。可是周圍的新鮮空氣變多,身上也忽然變得輕快。它脖子上少了一圈約束,身上卻仿佛輕了無形的負擔。
小柯基很呆。老大已經走到它身邊來了。
泡泡心裡悵然若失的,怔怔地看老大的眼睛。
剛才的那點讓狗害怕的怒意藏在黢黑的眼睛之下,好像又找不到了。
「那些人以後都跟你沒有關係了。」
泡泡反應過來它說的是自己的主人。沒關係嗎?那它是誰?世界上是先有主人還是先有狗狗?
老大好像一直以來給人的感覺都是這副沉穩威嚴的樣子,仿佛光是這樣看著它,船的舷窗外面無論有多驚濤駭浪,從此都不足為懼了。
「別再管他們了,」安說:「我養你。」
第29章
林默的房子還不小,寬敞的廳堂,小別墅的設計。它們待的地方有一個落地窗,外面是一個幽靜荒涼的小庭院。
夜已經深了,林默回房間睡覺。老大和它留在了外面。
一大一小兩隻狗臥在一塊,從這個地方能夠望見外面的天空,和安靜懸掛在夜空上的一輪明亮的月。
深夜的天空黑漆漆的,靜謐無比。缺了一口的月亮是皎白的,又溫柔。
小狗的腦袋放在兩隻並排的爪上,圓圓的黑眼睛裡也倒映出兩汪小月光。
這隻小狗本身各部位就長得十分標誌可愛,當它安安靜靜地趴在那時,活脫脫就成了一個從頭可愛到腳的毛絨娃娃了。每一處都是柔軟好捏的模樣。
「要靠一下嗎?」
老大問它。
身邊軟乎乎暖烘烘的小身體雖然安靜而又十分主動地挪騰過來,和它貼在一塊。
林默問它是不是要管爛攤子的時候,旁邊的小柯基蔫了吧唧的,已經自覺地垂下頹喪的耳朵。滿臉都寫著「我是爛攤子」五個大字。
看來這次是給它打擊得不輕。安還以為這隻柯基每天只會一個勁往前沖呢。
半分鐘後,小傢伙一顆圓滾滾的腦袋歪在老大身上,大半邊身子也靠過來了。
「老大。」泡泡還有點斟酌,猶豫了一會,才瓮聲瓮氣地問:「我是不是有點沒用啊?」
沒有得到允許的時候,小狗就自己一隻狗安靜地趴著看月亮;得到允許後,又恨不能整隻狗鑽到老大肚皮底下,當然了,偷偷的。如果能不被老大發現就太好了。
雖然它也認為自己糟糕,但在老大面前它還保留著一份沒什麼用的矜持。如果老大點頭了,那它也只有那麼一點沒用而已。
泡泡這次提不起勁來。它覺得自己好像有點累。
好沒用啊,泡泡,努力了這麼久還是這麼沒用。
它很多天以來的努力都沒了。沒有用。它四面都是牆,一直以來只不過在堅持不懈地用腦袋往四面衝撞而已。
沒有一隻狗會像它一樣天不亮就起床上班,走街串巷。可是,它明明比所有狗都努力了。或許它就是那一種天生就比別人笨的狗狗吧。
老大就不笨,哈士奇也不笨……泡泡吸溜了一下鼻子。把腦袋往老大暖熱的身上鑽了鑽。
它也不想這麼笨的。它想和大家一樣。
老大沒有回答它的問題,隔了一會,問它:「你難過嗎?」
老大問這樣的問題時語氣總和「你餓嗎」「你冷嗎」差不多,怎麼說呢,出乎意料地務實,真是一隻務實的直男。
好像只要是小柯基的問題,它總能簡單直接地想辦法解決好。
但是沒辦法的,天生比別人笨是沒辦法解決的。老大也沒辦法借一截腿給它。
泡泡的眼睛往上望,和狼青垂下來的視線合在一起。泡泡和那雙沉靜黢黑的眼睛對視了一會,小聲說:「……我有一點難過。」
「嗯。」老大說:「知道為什麼難過嗎?」
泡泡茫然了。感覺好像上課在回答問題噢。
它用力地使用了小腦袋瓜思考一會,最終得出結論:「……因為我很笨?」
然後它就聽見老大輕輕笑了一聲。
老大的聲音沉沉的,沒什麼語氣。泡泡靠在大狗身上上,感覺到胸腔的微微震動,耳朵癢了癢,像鑽進去一種說不清楚的感覺。反正讓人被笑了也不感覺生氣。
「我知道你現在很難過。」
「會難過,是因為你還沒放棄,說明了你在努力想讓自己變好,你不想停下來,所以你才感到難過。」
「你看,這就是你比別人厲害的地方。換成別的狗可能早就放棄了。我知道你難過,因為我知道你不會放棄。」
這是泡泡聽到的老大一次性說最多字數的一次了。
大狗輕輕用腦袋和它碰了碰,像以往很多次那樣誇獎了它。
老大輕輕地說:「真厲害啊,泡泡。」
就像以前誇獎它帶回來的氣球和粉色爪爪一樣,老大用它沉穩可靠的聲音肯定了它,話里自然就有一種令人信賴的力量注入內心。好像是得到了某種權威的認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