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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澤西懂了,用力點頭:「放心,有我在呢,你去吧。」
周俏向他報以一個微笑,悄悄地溜出了包廂。
黎衍的輪椅停在一
串台階前。
台階只有三級,沒有無障礙坡道,牆上也沒安裝扶手,台階下面再過去十米遠,就是衛生間。
周俏快步走到他身邊,黎衍抬頭看她,眼神特別慘烈。
「來吧,我扶你走下去。」周俏說。
黎衍點點頭。
雙腳落地,他撐著周俏的肩站起來,整個人的重心幾乎是倚靠在她身上,一級一級地走下台階,兩條假肢岔開著,步態僵硬,像是一具生了鏽的木偶。
下去以後,黎衍扶牆站著,周俏又搬下他的輪椅,他坐上去,周俏推著他往衛生間走。
到了門口,黎衍說:「行了,我自己可以。」
「真的可以嗎?」周俏問,「這兒都沒有無障礙衛生間,裡頭肯定沒有扶手的。」
「我可以上普通廁所。」黎衍覺得很疲憊,話都不想多說,這時候只想回家。但是回家意味著還要爬上六樓,與下樓相比,上樓更難,這令他越發煩躁不安。
黎衍進去後,周俏背靠在牆上,在衛生間門口等他。
他的狀態很令周俏擔心,她見過他大吼大叫,見過他冷嘲熱諷,見過他摔東西,甚至見過他哭,但這是第一次,在經受過一連串的攻擊後,黎衍居然安靜了下來。
這與世無爭的風格可一點也不像他。
黎衍上完衛生間,周俏又推著他來到台階前,當黎衍站起身時,周俏一轉身,張開手臂就抱住了他的腰。
這個突兀的擁抱令黎衍愣在當場,心臟跳得飛快,差點沒站穩,好在周俏抱得很緊,沒有讓他摔跤。
「你幹嗎?」黎衍的雙手微微張開,不知該怎麼做,他毫無應對這種狀況的經驗,就像個不知所措的孩子。
周俏把臉頰貼在他懷裡,說:「剛才不開心,求抱抱。」
黎衍:「……」
「你越來越得寸進尺了,周俏。」黎衍喉結一滾,嘴唇發乾,有些緊張地往前看,「鬆手,一會兒有人來了,看到了怎麼辦?」
「咱倆不是夫妻嗎?看到就看到唄。」周俏貪戀在黎衍懷裡的每一分每一秒,閉著眼睛感受他溫暖的胸膛,軟軟地說,「我不開心,我知道你也不開心,我抱你了,你就不能也抱我一下安慰安慰我嗎?」
黎衍抬頭看向天花板,做了個深呼
吸。
真是,要命。
腦子裡的理智悄悄溜走,鼻息間只餘下周俏身上那淡淡的薄荷香,他的雙手只掙扎了一秒,就放棄抵抗,手臂一攏,用力地回抱住她。
揉搓著她纖瘦的身體,抓捻著她後背的毛衣,甚至按住她的後腦勺,把她的臉頰更緊地貼到自己懷裡。
「對不起。」
黎衍在周俏耳邊說,「對不起。」
「幹嗎要和我說對不起啊?事情本來就是因我而起。」周俏的聲音帶著笑意,「我現在一點兒也不生氣了,還挺驕傲,黎衍,你也別生氣了,好不好?」
「嗯。」他低低應聲,下巴還在她頭髮上摩挲了幾下。
「好啦,抱夠啦。」周俏拍拍他的背,「咱們先上去,你要是不想回包廂,我陪你去外面透透氣吧。」
「好。」這時的黎衍格外聽話,大概也是因為他真的不想再待在包廂,迫切地想要去外面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這時候的包廂里,沈春燕發現黎衍和周俏都不見了,有點納悶,想出去找。剛要起身,沈澤西就拉住了她,笑著問:「大姑,去哪兒?」
沈春燕說:「去找阿衍。」
「別去了,衍哥和嫂子剛一塊兒出去了。」
沈春燕疑惑地問:「他們去幹嗎呀?」
沈澤西笑道:「人家想要二人世界,您管他們去幹嗎呢!」
這時,周俏回來了,拿起自己和黎衍的羽絨外套,發現沈春燕和沈澤西都睜大眼睛好奇地看著她。
周俏解釋:「媽媽,我陪阿衍去外面透透氣聊聊天,一會兒就回來。」
沈澤西一臉瞭然,沈春燕點點頭。
等周俏走了,沈澤西不禁發出感嘆:「大姑,衍哥和嫂子的感情好好啊。」
沈春燕也很欣慰:「是啊,他倆結婚三個月,從來沒吵過架!」
酒店門口,黎衍坐著輪椅,周俏找來一張等位的小板凳,尋了個安靜角落,背牆擋風,兩人並肩而坐。
除夕夜裡,街上人少車也少,只有酒店門口還比較熱鬧。有些家庭的年夜飯已經散場,一堆人結伴出來,手裡都提著年貨禮盒,彼此道別,說著吉祥話,戴著毛線帽、穿得圓滾滾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小口袋裡的紅包不小心掉出來,被大人取笑幾句。
周
俏看著這番景象,說:「你們城裡人都不興在家吃年夜飯嗎?我剛才看大廳和包廂都是滿的。」
「懶得燒吧,吃完了還得洗碗。」黎衍指間已經夾起一支煙,慢慢地抽著,又說,「你是剛才的演講還沒過癮嗎?現在還說什麼城裡人外地人,以後不許再說了。」
周俏咯咯笑:「我本來就是外地人啊。」
「是啊,小土包子。」黎衍也淺淺地笑起來,「說出來你可能不信,於莉萍從小到大都是農村戶口,我媽說她年輕時因為這個非常自卑,後來房子拆遷才變成城市戶口,腰板一下子就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