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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黎衍一口拒絕。
周俏感到頭疼:「為什麼不行啊?我反悔了還不行嗎?要不然,我和你離婚吧,反正才一個多月,你把兩萬塊錢還給我。」她感到不妥,立刻又補充,「不用全部還給我,你留兩千好了,就當我補償給你的違約金,畢竟把你從未婚搞成離異了。」
黎衍咬牙切齒:「你做夢!」
「你這人怎麼這樣啊?你是無賴嗎?」周俏委屈得又想哭了,「我真的不想住你那兒了,每天上班站一天很辛苦的,回家還要買菜做飯,打掃衛生,這些也就算了,關鍵是你還要和我吵架!我、我不想和你吵架!你明不明白啊?吵來吵去的,我還不如一個人住出租屋,交了房租還能自在一些。」
聽到她帶點哽咽的聲音,黎衍說:「那你住回來,給我交房租,你那出租屋租多少錢我也租你多少錢!」
這大言不慚的邏輯簡直刷新了周俏的認知:「黎衍,我又不是受虐狂!我交錢租房還要被房東罵,我是有病嗎?」
黎衍大吼:「我什麼時候罵過你了?!」
周俏憋不住,「哇」的一聲哭了出來:「你現在就在罵我啊!」
黎衍:「……」
「我不和你說了,這裡隔音很差的,我怕室友聽見。」周俏哭著說。
她要掛電話,黎衍急道:「你到底要怎麼樣才肯搬回來?」
「我不想搬回來!是你要我滾的!」周俏帶著哭音,「黎衍你放過我吧,我不想再和你一起住了。」
黎衍聽著她抽泣的聲音,突然放軟了語氣,說:「周俏,我還沒吃晚飯呢。」
「……」周俏心裡酸酸的,「你自己煮點兒包子、餃子吃吧,冰箱裡都有。」
黎衍說:「我不想吃那些,我想吃你做的辣椒小炒肉。」
周俏默了幾秒鐘,說:「黎衍,是你自己說的,我們只是合作關係,不要太入戲。你現在對我說這些話,我會覺得很奇怪,你和我,本來就是兩個世界的人。」
「哪兩個世界?」黎衍冷笑起來,「你有手有腳,我是個殘廢,對嗎?」
周俏很無奈:「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啊?!」黎衍氣到心口疼,音量又拔高了,恨不得現在就下樓去周俏出租屋那邊,把她給捉回來。
周俏放棄與他對話了:「隨便你怎麼想吧,我掛了,再見。」
她掛掉電話,黎衍再打過去時,周俏關機了。
再也沒法忍住自己的脾氣,黎衍揚起手,狠狠地把手機砸到了地上,一聲巨響。
——不住就不住!有什麼了不起的?媽的你個初中生打工妹!老子稀罕啊!這房子本來就是老子的!老子一個人住著多開心!多瀟灑!多自由!為什麼要找個人來一起住啊?!
女人!要麼就吵吵嚷嚷,要麼就哭哭啼啼!
那麼麻煩的人!老子為什麼要把你請回來啊?!
不回來拉倒!稀罕!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就當沒認識過!本來就是一場交易!你要戶口,老子要錢!那就各取所需,到此為止!
老子明天就給沈春燕打電話!什麼都告訴她!
依了你!總行了吧!
黎衍坐著輪椅在房間裡轉圈圈,轉到後來,他把自己弄到床上,惡狠狠地脫了褲子,卸了假肢,也不顧是大晚上,用力地把那兩條假肢甩了出去,「砰」的一聲過後,兩條假肢帶著褲子,姿勢扭曲地躺在了地上,連鞋都掉了一隻,露出肉色的碳纖維腳板來。
黎衍仰面躺在床上,兩隻手探下去,摸到自己兩團短短的殘肢,軟肉里包裹著兩根只餘十厘米長的腿骨,心裡突然湧上一股悲意,眼眶忍不住就酸了起來。
壁虎斷了尾巴還能再生,人類科技那麼發達,怎麼還抵不過一隻壁虎?腿沒了,怎麼就長不出來了呢?
哪怕長一點點都好啊!再給他一點兒大腿骨,二十公分,不,十公分也行,讓他可以穿上假肢,重新走路!
那輛大貨車,再偏過去十公分都不行啊!為什麼要軋得那麼狠?只給他留了半截身子。為什麼不乾脆再偏過來一米呢?從他腦袋上、心口上軋過去得了!把他軋成肉餅多好!一了百了。
那現在,就什麼煩惱、痛苦,都沒有了。
——
周俏拿著電話回到陶曉菲的房間,爬上床,鑽進好友的被窩。
「是你那變態房東嗎?」陶曉菲問。
周俏噘著嘴看她:「他不變態,就是脾氣有點壞。」
陶曉菲看到她紅紅的眼睛,吃驚地說:「你哭過了?」
周俏嘆了口氣,默認
。
陶曉菲很好奇:「你和那房東到底怎麼了呀?」
「吵架了。」周俏靠在床頭,神情低落。
陶曉菲把被子蓋到兩人身上:「你這麼好的脾氣他都能和你吵架,這人得多古怪啊!是老頭嗎?」
「不是。」周俏說,「曉菲,謝謝你收留我,今晚我和你擠一擠,明天我晚班,早上會去把我的被子衣服帶過來,再帶點兒日用品,一次也帶不完,我會趁他睡覺的時候再偷偷去拿的。」
陶曉菲扯扯嘴角:「他會不會換鎖啊?」
周俏笑起來:「不至於。」
沒一會兒,陶曉菲就睡著了,周俏在黑暗中睜著眼睛,毫無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