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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繼續掰手指,「三、單親家庭的孩子;四、運動健將;五、打工狂魔;六、窮光蛋。」
聽到第三條,沈春燕傷心了,聽到第四條,周俏心酸了,聽
到第五第六條,大家都笑了。
黎衍自己也在笑:「是不是淺顯易懂,簡單粗暴?沒錯,我大學裡是靠拼命打工,再加上獎學金作為自己的生活來源。我還會手機貼膜呢,那時候幫好多女同學貼過膜,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我的生意特別好。」
這人拐著彎兒都要夸自己帥,周俏也不知是不是他故意設計的,但效果不錯,女孩子們都在樂。
黎衍端坐在輪椅上,左手拿話筒,右手輔以簡單手勢,「大四那年我已經簽了Offer,是一份不錯的工作,可是呢,就在我二十二歲生日的前一個月,四月份,凌晨,我下班回家的路上,遭遇了一場車禍。」
同學們都驚呼起來,黎衍的表情卻很淡定,「你們可能都想不到,這是我第一次來到這個舞台上。大一入學的開學典禮是在體育館裡舉行的。中間四年,文藝匯演、十佳歌手比賽、辯論大賽、舞台劇……很遺憾,師兄統統都沒份,從來沒上過這個台。一直到畢業典禮,大家會按學院分批進禮堂,每一個人都穿著學士服,上台排隊領畢業證書和學位證書,還能和校長拍照合影。」
說到這兒,黎衍微微仰頭,眨了下眼睛才繼續說下去,「但是我沒能參加。」
台下,白明軒的眼睛紅了。
黎衍,「那年四月以後,我一直都待在醫院,直到九月才出院回家。沒能穿學士服,沒能拍畢業照,沒能參加畢業旅行,自然也沒機會上這個舞台。所以今天,是我從十八歲入讀A大,十一年來第一次上台,感謝學校給我這個機會,彌補了我的遺憾,我心裡真的……挺開心的。」
白明軒摘下眼鏡抹了抹眼睛,葉予薇挽住他的胳膊。
宋晉陽的表情也很深沉。
黎衍平復了一下情緒,「繼續說,我出了車禍,身上的標籤被撕掉很多,校草沒了,重點大學高材生沒了,高個子沒了。新加上的標籤就是,殘疾人。始終跟著我的是,窮光蛋。我在家待了……如果從車禍當時算起,到我重新走上社會找工作,一共是——四年整。這四年裡我在幹什麼呢?其實也不能算頹廢,我一直在寫網絡小說,用的就是『昨日霜降』這個筆名,成績非常撲街,收入僅夠溫飽。」
黎衍自嘲地笑起來:「當時真是窮困潦倒,窮到什麼地步呢?這麼說吧,我身上穿的衣服單品,沒有一件是超過一百塊的,清一色的山寨貨,還都穿了很多年,破了就縫縫,反正也不見人。」
他拎拎自己的西裝前襟,「我可不是在賣慘,今天我穿得挺帥對嗎?我自己也覺得這一身怪好看的,價錢也不便宜,全是我妻子買的。」
一陣小騷動。
看過書的同學們都在想,昨日霜降結婚了?李儼和小花?黎衍和……誰?
這時,黎衍的目光投向觀眾席的某一處,其實從一開始,他就看到周俏坐在那裡。台上光線亮,台下暗,他其實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可以猜測她此時的表情,一定是錯愕的。
周俏的確沒想到黎衍會說到她,說她幹什麼呀?這不是跑題了嗎?
周圍有人在往她的方向張望,似乎是想找到她,周俏矮了矮身子,想把自己藏起來。
沒想到,黎衍並沒有跑題,他還是盯著周俏那個方向,笑著開口,「在家待到三年半的時候,十一月,也就是四年前的現在,我除了『殘疾人』、『窮光蛋』、『撲街網文作者』這幾個標籤以外,又意外地多了一個標籤。」
周俏的心臟砰砰跳。
她聽到黎衍說:「那就是,我成為了一個『丈夫』。」
第90章
「結婚對於當時的我來說, 是一個意外。不過回過頭再看,又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黎衍的眼神似乎放空了, 「時間要倒退回八年前,那時候我還沒出車禍,二十一歲,念大四,偶然間與一個小朋友產生了一些交集。」
「這個小朋友身上也貼著許多標籤,我覺得在座的各位可能都無法想像她的經歷。她是一個女孩子,生在農村,幼年時母親就因為父親家暴而逃跑了, 還給她留下一個只有一歲的弟弟。小朋友從小又要做家務, 又要照顧弟弟, 還要上學, 忍受父親的酒後家暴, 境況這麼糟糕,她的學習成績在年級里依然名列前茅。」
聽到關於自己和周俏的事,周俊樹的背脊僵硬了, 周俏伸手過去握住弟弟的手,輕聲說:「小樹,沒事兒。」
黎衍繼續說道:「可是,在小朋友十七歲那年,她的父親為了一筆彩禮強迫她嫁給一個她不喜歡的人。大家別驚訝, 二十一世紀了, 咱們國家經濟高速發展, 但是在某些地方,還是有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在發生。我們沒碰到,不代表不存在。說回這個小朋友, 對於這樁婚姻她當然是不願意的,寧可輟學,也要逃離。」
「她身無分文,什麼都沒帶,沒吃的也沒喝的,一個人在山裡頭走了三天三夜才逃到鎮上,當掉了婚約對象給的一個金鐲子,換了五百塊錢,買了一張來錢塘的大巴車票,就這麼一腔孤勇地來到錢塘。」
「小朋友在這裡過得很苦,不分日夜地打工,做過許多許多工作,還不忘寄錢回家讓弟弟繼續讀書。當時她還未成年,就是我們平時說的打工妹,沒有親人,沒有學歷,沒有錢,獨自一人磕磕絆絆地在錢塘討生活,時不時地被人欺負,被人嘲笑,甚至還被一些男人騷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