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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俏。」他在門外叫。
周俏還在生悶氣,盤腿坐在床墊上,不想理他。
他又敲,繼續喊:「周俏,開門。」
「……」
「你不開門我進來了。」
「……」
門開了,黎衍坐著輪椅停在門口,看著周俏,面色不太自然:「明天你別搬,剛住過來就搬走,我怎麼和我媽交代?」
周俏語氣輕飄飄:「那是你媽,我管你怎麼和她交代。」
黎衍咬牙,默了一會兒後說:「熱水器水熱了,你要不要洗澡?你下午都出過汗了。」
周俏板著臉看他。
他就像是在背書,語氣很淡:「如果洗衣服,洗衣機在陽台,你明天再洗好了,晾衣服的話,你要晾陽台可以,晾你房間窗外的雨棚下,也可以。」
周俏也開始背書:「約法十八章第一條,不准進你房間。」
黎衍:「……」
「衣服總要洗的,我房間也沒什麼特別的。」他聲音低了下來,又看她一眼,「說好了,明天不准走啊。」
說著,他就轉著輪椅溜回自己房間了。
周俏目瞪口呆,誰和你說好了啊!
第9章
回到房間,黎衍楞了好一會兒。
這是周俏搬過來的第一天,他和她就從下午吵到了晚上。下午時周俏服軟了,但晚上沒有,不僅沒服軟,還吵得特別起勁,眼睛睜得圓圓的,巴掌肉鼓鼓的,連著三聲「蠻不講理」都把黎衍給說懵了。
真的是自己蠻不講理嗎?
黎衍回憶起吵架的起因,仔細想想,周俏的確沒什麼錯,那他為什麼會那麼生氣呢?哦,是了,周俏說他和宋晉陽有仇,讓他們自己解決,別扯上她。
只是,他和宋晉陽真的有仇嗎?
黎衍和宋晉陽的矛盾起始於沈春燕和宋樺交往之初。
那時候黎衍高一住校,只有周末會回家,每次他回家,沈春燕就會回到永新東苑陪他兩天,平時她已經和宋樺同居了。
沈春燕直到四十多歲才找了新男朋友,黎衍很理解,又覺得宋樺人還不錯,就只希望母親能開心幸福就好。
可惜宋晉陽不是這麼想,十年前他也就是個中二少年,家裡突然多了個陌生阿姨,試圖取代「母親」的地位,宋晉陽一下子接受不了。
他沒少給沈春燕使絆子,比如打死都不吃她做的飯,放學回家就關進房間不出門,對著她說話就冷嘲熱諷、夾槍帶棒,還把沈春燕買給他的衣服故意丟掉……
沈春燕沒把自己在宋樺家受的委屈告訴黎衍,但單親家庭的孩子天生敏感,黎衍看到沈春燕偷偷地哭,套了幾句話就猜到是怎麼回事。
黎衍氣得不行,想到的解決方法就是衝到宋樺家,把宋晉陽揪到樓道里狠狠地打了一架。
黎衍年紀比宋晉陽小,個子卻比他高,力氣也比他大,那一架打到後來,他把宋晉陽摁到了地上,自己騎在他身上,拳頭抵著他的臉,咬牙道:「我警告你,你要是再敢欺負我媽,就等著去配假牙吧。」
宋晉陽的眼睛裡幾乎要冒出火來,卻被他壓得動彈不得,黎衍最後拍拍他的臉,起身撣撣衣服,瀟灑地大步離開。
回到自己家,沈春燕看到黎衍臉上的淤青和擦傷,嚇了一大跳,黎衍也沒多說,上前就用力地抱住了母親。
十六歲的他已經比沈春燕高大半個頭了,在她耳邊說:「媽,要是姓宋的那家人再欺負你,你就回來,咱不看人臉色。等我大學畢業工作了,我會賺好多好多錢,到時候我養你。」
沈春燕愣了半晌,最後在兒子懷裡哭了起來。
——我會賺好多好多錢,到時候我養你。
現在再想起這句話,黎衍自己都覺得臊得慌。
後來,宋晉陽就沒再出什麼么蛾子,但他和黎衍見面時依舊互相不對付,沒再打過架,互噴互損是日常。兩個半大男孩你一句「傻逼」,我一句「二貨」,吵得宋樺和沈春燕腦殼疼,乾脆就不怎麼讓他們碰面。
彼時黎衍是個驕傲又囂張的小少年,成績比宋晉陽好,個頭比宋晉陽高,長得也更帥,宋晉陽除了嘴巴比他賤,他哪哪兒都瞧不上自己這個半路冒出來的哥。
高考時,宋晉陽的成績雖不如黎衍,上A大有些困難,但考個錢塘其他的本科院校是綽綽有餘,可他執意要去外地,最後去了北京念大學。大學期間,黎衍每年也就見他一、兩回,兩人井水不犯河水,直到大四畢業那年。
宋晉陽說他要留北京工作,宋樺起先不同意,宋晉陽直接簽了就業協議,表明決心。
他為什麼又會回錢塘呢?
黎衍想起來了,是因為自己出了車禍。
他出事以後,宋晉陽就毫不猶豫地和簽約單位解了約,回到錢塘找了新工作。
那段時間的記憶對黎衍來說有點模糊,還很混亂,他一直待在醫院,每日每夜都在遭受身體和心理的雙重煎熬,哪裡有空餘的腦細胞去想別的事。
總之,等黎衍的身體狀況趨於穩定時,宋晉陽已經在錢塘上班了,他去過幾次醫院,但黎衍不願意見他。
兩人見面就吵架,宋晉陽這人像是沒得同情心,別人對著黎衍都是順著讓著,就怕刺激到他,只有宋晉陽,整天腆著張「幸災樂禍」的臉,說幾句扎人的話,嚇得沈春燕對他下了逐客令,明令禁止他再去探望黎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