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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關上門,把假肢丟到地上,他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從吃飯開始就困擾著他的上樓問題,這時候總算是解決了。
只是,心裡又浮起那個念頭:誰特麼再出門誰就是豬!誰特麼再下樓誰就是傻逼!
雙手和那條短褲已經在地上蹭得很髒,黎衍扯下褲子,又去廚房洗手。他有點累,捲起袖子看自己的手臂,超級白,超級細,肘關節突出得明顯,肌肉力量還不如十三、四歲時的自己。
他的確是太久沒鍛鍊了,整個人廢得厲害,靠在輪椅靠背上抽了一支煙後,黎衍給周俏發微信。
【有隻刺蝟】:我到家了
【MI&IM男裝-俏俏】:我在公交車站等車。
【有隻刺蝟】:嗯。
丟開手機,黎衍準備洗澡,脫外套的時候,摸到口袋裡有東西,掏出來一看,是一個紅包和他的結婚證。
紅包里是一疊簇新的百元大鈔,黎衍沒數,目測是八千塊。
他又打開那本象徵著幸福與甜蜜的紅本本,看到自己和周俏的合影。
周俏笑得挺自然的,但他卻拍得那麼丑。
不,其實不是拍得丑,而是現在的他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看到自己瘦脫了相的一張臉上毫無光彩的眼神,黎衍強自忍住撕掉這本結婚證的衝動。他轉著輪椅去到臥室,揚起手,把結婚證往衣櫃頂上甩。
衣櫃頂距離天花板有三十多公分,第一次,他沒甩成功,結婚證撞到牆後又掉到地上,他撿起來再甩,終於把這礙眼的紅本本丟在了衣櫃頂上。
這樣子,他就再也拿不到了,眼不見為淨,黎衍想。
——
周俏準備搬家。
出租屋裡家具家電都是房東的,她只要收拾一些自己的衣物、被褥、日用品即可。
室友陶曉菲很捨不得周俏,她們同齡,曾是前同事,相識已有三年,算是彼此在錢塘最好的朋友,合租一套房也有一年多了。
陶曉菲坐在周俏床上看她收拾東西,埋怨道:「你怎麼突然就要搬家了呢?在這兒住得不好嗎?」
「這屋人太多了。」周俏說,「我現在找的房子更便宜,條件也更好。」
陶曉菲沒懷疑周俏的話:「好吧,那我以後去你新房子找你玩。」
周俏的動作停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恐怕不行,我們只能在外頭見面,我那房東有點古怪,不允許我帶人回家。」
陶曉菲皺起小鼻子:「啊?你和房東一起住嗎?男的女的呀?」
「男的。」
陶曉菲有點驚訝:「誒?你和男的合住嗎?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周俏笑起來:「放心,房東人還不錯,就是脾氣有點怪。我放假的時候會找你玩的。」
和黎衍「結婚」的事兒,周俏誰都沒說,這是個要爛死在心裡的秘密,越少人知道越好。不過她告訴給了介紹人劉阿姨,並且按照約定,給了她三千塊錢介紹費,同時要求她保守秘密,不能告訴任何人。
劉阿姨還是挺上道的,拿到錢就封了口。
與黎衍登記五天後,周俏趁著自己單休的那天,叫了一輛計程車,帶上所有行李搬到了永新東苑。
搬東西上六樓足足跑了四趟,最後一趟結束後,周俏癱坐在了黎衍家客廳的椅子上,臉頰泛紅,渾身大汗。
地上攤著她的行李,一個舊兮兮的24寸拉杆箱,兩個鼓鼓囊囊的大行李袋,一個雙肩包,外加三、四個環保袋。
黎衍端坐在輪椅上,冷眼看著這堆東西,周俏呼哧呼哧大喘氣,問:「有水喝嗎?」
黎衍看了她一眼,轉著輪椅給她倒來一杯水,周俏咕嘟咕嘟一口喝乾,緩了會兒後,問:「你就沒想過換個帶電梯的房子嗎?」
她並不知道黎衍和宋晉陽之間的矛盾,一句話就點著了黎衍心裡的火。
「沒有。」他努力壓住火氣。
周俏說:「那你多不方便啊,上下樓那麼費勁。」
「你管我費不費勁?」黎衍冷哼:「沒腿的是我,好端端長著腿的是你,我住三年多了都不嫌麻煩,你才第一天來就嫌累?」
周俏嘟起嘴,不吭聲了。
黎衍的家她只來過兩次,除了待在客廳,去過廚房,其他房間都沒有進,連洗手間都沒用過。
房子裡家具、家電有些混搭,能看出有些東西是後來換的,黎衍睡主臥,帶著陽台,次臥歸周俏。
黎衍把次臥的鑰匙丟給她:「那是你的房間,以前是我媽住的,她很久沒來過夜了,你自己收拾,我沒給你弄。」
周俏也沒奢望黎衍會幫她騰空房間,打開次臥門,發現房間面積有十幾平方,窗子挺寬,因為樓層高,採光還不錯。
周俏心裡有些開心,這是幾年來她住過的面積最大、條件最好的房間了,要是租出去,一個月得要1500。
房間中間是一張1米2寬的單人床,床邊是床頭櫃,靠牆一組大衣櫃,床對面是一個書櫃,靠窗那兒擺一張長溜溜的寫字檯,上頭堆滿了箱子和袋子,頗有點儲藏室的意思。
周俏打開衣櫃門,柜子里塞滿了衣物,一點兒空隙都沒有。
周俏:「……」
她走到客廳問黎衍:「我的衣服放哪裡啊?衣櫃裡都滿了。」
黎衍轉著輪椅進次臥,往衣櫃瞅了一眼,說:「一會兒我給我媽打電話,讓她帶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