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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扳回一局來叫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王途遠閉上眼睛,深呼吸了幾下讓腦袋好好思考。
呵,我動不了你,我還捏不住徐延嗎?
咱們走著瞧!
何彩煥最近睡的很少,因為她一閉眼就會夢見一個她不該夢見的人。
「難道——你喜歡陳子靖?」
她這才發現原來總被她搓圓捏扁的黎湉居然是如此可怕,一句話就像是開啟了泄漏洪水的閘閥。
在她未說之前,何彩煥還能近乎自我催眠般地欺騙自己,千方百計尋找陳子靖身上的漏洞。她要將他碾於足下才能說服自己的女性魅力依舊無往不利,不是他從不正眼瞧她一眼,而是她主動選擇了瞧不上他這樣一個又窮又賤的男人。
何彩煥用穿心機也無法預測到他和李滬生倆人竟然做事如此之絕,原來一切的烈火烹油繁花似錦都是虛幻一場,她這個「潮牌男朋友」都是來自於他的施恩。
現在他大獲全勝了,她則狼狽、可笑,醜態百出。
然而夢境不給何彩煥自我欺騙的機會,她甚至夢到了第一次見到他的場景,連一切細節都纖毫畢現。他身穿一件 Vintage 黑色連帽衫,手肘部拼接了兩條經典格紋。再加上風衣,可能陳子靖自己都不知道那天他里外兩件都穿的是 Burberry,誤打誤撞湊成了一套。
他將 Burberry 風衣溫柔地替她披於膝上。圖書館裡冷,別著涼了。這讓何彩煥陶醉地深吸一口氣,人民幣與溫暖,兩者同時擁有怎能不令她令人心醉神迷。
可惜夢醒之後,一切都是壞消息。本科的一個舔狗學弟到她面前來邀功請賞「我把他給揍了一頓。」,她頓時心亂如麻。
何彩煥其實原本也沒想搞這麼大。
她原本的計劃只是在幾個人多一點的新生群社團群里傳播一下,本想用輿論先發制人,創造自己受害者的形象,但好事的王途遠把音頻傳上校園網令她始料未及。
真不知道王途遠那個混蛋怎麼腦子壞了,居然大號小號不分暴露了那段音頻經是他的手剪輯。最無恥的是現在一出事他就迅速甩鍋,退了個一乾二淨。
「本人申明,我的確為播音系何彩煥同學剪輯音頻。但此前何同學告訴我這只是她試戲配音的片段,要求我按照劇本剪輯就好。當我剪輯完畢後,她登錄我的帳號發布不實傳聞,今天我才意識到為她所用變成工具,抹黑並損害了心理系陳姓男研究生的名譽。我在此鄭重道歉。」
何彩煥看完這條帖子,手機直接硬硬摔落在地。她這才發現輿論這把火不是能夠輕易點燃的,現在終於引火燒身。
一切都完了。
黎湉也早已徹底與她絕交,把所有東西都搬回了家大大方方把整個寢室都讓給她,似乎在說「老娘不陪你玩了」。
這更加深了一層她的妒恨,果然是上海人的做派,一言不合還有家可回,可她就只有這麼一個小破寢室,一個每天睡覺都得爬上爬下的硌腳梯床。這世間最奢侈的事莫過於選擇的權力,而原生家庭就是一個備用方案大禮包,支持著像黎湉這樣的人進可攻退可守,所以才有傻白甜的資格。
在這一點上沒有人會比何彩煥理解的更為深刻,她從來都沒有過片刻奢侈到可以犯傻。
她閉上眼睛,還能回憶起把老娘送上高鐵塞進和諧號時,她的一路冷嘲熱諷。
「你這死丫頭就是不懂事!姑娘都是要嫁人的,小李怎麼你了就這麼隨隨便便分手?!你就覺得你自己是天上的仙女兒了?」
「還有那個付酒店錢的小伙子,人不是也很好嗎?你這丫頭是不是讀書讀多了腦子讀傻掉了?你已經快要二十五了,你再不抓點兒緊變成老黃瓜老菜皮還能找得到夫家嗎?!」
「媽讓你到上海來讀書是為了啥?還不是盼著你好,盼著你能在上海留下來找到一個好男人?!你弟好歹現在還有份工作能掙錢,你現在一天天都在幹什麼?啊,都怎麼回事啊你!你從小一起玩大的那個張秀秀都回家結婚蓋房子了!」
何彩煥不想多說什麼,用陳子靖轉給她的錢多下來的部分買了一堆真絲絲巾、大白兔奶糖、謝馥春的鴨蛋香粉和譚木匠的幾把桃木梳,再給她買了幾件羊毛衫,老娘好面子,見有這麼多東西帶回去分送鄉親鄰里「衣錦還鄉」,嘴裡的話終於軟和了幾分。
「彩兒啊,媽不是逼你。媽是真為你擔心,你看你條件各方面都出挑,怎麼就找不到一個可心的人呢……」
何彩煥在閘口前不難煩地催促。
「我這才研一,時間還長著呢。哎呀行了,你快進去吧。車要開走了票就白買了。」
一聽「票要白買」,非常講究經濟實惠的老娘眨眼睛就鑽過了入口閘門。
她站在門裡,朝被隔絕在外的何彩煥揮手。
「——照顧好自己!別操心你媽。」
何彩煥鼻腔一酸。
「你自個兒也當心點身體!」
何媽媽背著大包小包走了,人穿的體面了一些,但背上還是來時的那個塑膠尼龍袋。只是她把電飯煲和幾斤粗糧給她留在了寢室,讓她想家的時候可以水氣繚繞地蒸起一鍋粥,田埂邊的紅蜻蜓還在那裡低低地飛著嗎?
何彩煥嘟起擦著迪奧 740 楓葉色的唇,小心翼翼繞過那層昂貴的可食用塗料,往嘴裡送了一勺似曾相識的土地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