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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鞋放這裡我的鞋哪兒還敢往上放啊?大少爺你一隻腳的鞋就夠我多少雙回力了。」
陳子靖聽到「大少爺」三個字眼皮一跳,好奇心也褪去幾分,煩躁地衝口而出。
「我和你說了這都是我媽買的。鞋子而已,這種踩在腳底下的東西,有什麼好牌子不牌子的。」
李滬生也不在意他的話沖耳,反而由衷地讚嘆道。
「我今天才算是認識了真正的富二代了,滿身穿著潮牌卻不知道自己穿著潮牌。」
陳子靖聽了更是從心底升起一股煩躁,看著兩隻橫放在地的箱子,理也不是,不理也不是。而李滬生並沒有察覺到他的氣惱,順著梯子從上鋪一溜滑下來,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雙手合十。
「爸爸,只求你借我幾件行頭穿穿,後天社團招新,要想認識幾個妹子只有靠那時候了。我給你每天帶飯!」
這陳子靖倒無所謂。
「你要借鞋的話,我腳是 42 碼。」
李滬生點頭如搗蒜。
「沒事,我腳 40,往前面塞幾團餐巾紙就行。後天我穿兩層襪子,穿完了再給你刷乾淨!」
這雖然是陳子靖第一次住寢室,但他也知道和室友搞好關係的重要性。本來他還以為必要費上一番功夫,沒想到只是答應讓李滬生有借穿權就能把關係擺平了。衣服鞋子又不會跑,放著也是放著,他自家來心理系是為了尋「趣」,為什麼不能讓李滬生也去尋他自己的「趣」呢?
「行啊,貼身的衣物不能借,其他外套什麼的你到時候自己來我衣櫥挑吧。」
兩人日子混的久了,陳子靖也知道了一些李滬生的背景。他爸爸是個上海動遷戶,本來還有個在郵局上班的差事,拿到幾套郊區的房子之後辭了工作開始吃起房租來,不知怎麼就染上了賭癮,最後還和一個開美髮店的老闆娘跑了。他媽媽只得為他還債,現在還住在一個小筒子樓里。本來他媽媽是不贊同他考研的,但李滬生勸服了她說研究生畢業之後能在 CG 行業賺錢更多,於是他母親咬咬牙決定繼續供他,而他也在申請南大的助學金。
開學之後,李滬生果然每天都幫他帶飯,陳子靖後來不好意思了便故意把自己的飯卡放在他那兒,他自己一個月也吃不了幾次食堂,但每個月都會記得往裡面充錢。電卡水卡都自己悄悄付了,在室友面前提都沒提。
李滬生也不是不知分寸的人,每次都等陳子靖每天把衣服挑完之後再徵得同意之後從他的衣櫃裡借一件外套,偶爾有重大場合才借鞋,借完了鞋還特地跑到公共廁所間的水槽那兒刷的乾乾淨淨之後再還回來。他知道陳子靖不喜歡別人看出他的背景,還特地從淘寶上訂了一隻防塵罩把兩人共用的鞋架罩住,說是來串門借牙膏的哥們認出鞋的價格就不好了。
陳子靖每次見他刷鞋的兩隻手在冷水裡凍的通紅,都勸說他不必次次穿完都刷,他自己也是穿髒了就扔。而且別人未必能都像他一樣能一眼就看出鞋的價格。陳子靖覺得這校園裡應該和他一樣對消費品牌一竅不通的人更多些,李滬生這番打扮包裝,最後還得受累刷鞋實在不值得,還不如像他一樣有什麼就穿什麼自在。而李滬生只是搖頭,說「你的『有什麼就穿什麼』和我的『有什麼穿什麼』是不一樣的。」
陳子靖思緒回到眼前,往鋪下看看發現李滬生正在拖地。這又是他感念這位室友的另一項好處。陳媽媽怕他干不好活到時候被室友擠兌,還送了一隻自動掃地機器人來。但想不到的是就像他一聲不響把水電付了一樣,李滬生也一言不發的就把打掃工作全包了。陳子靖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四體不勤,堅持要和他輪流拖地。但每次他拖完之後,李滬生總要重新再拖一遍。
陳子靖也不知怎麼的,從小到大每次自己做點家務在別人眼裡看來都像是小孩子的兒戲,在家裡時掃完地阿姨要誇獎幾句然後重新用吸塵器吸一遍,在寢室里又是這樣。
於是他也只好閉上嘴,不給人添麻煩。比起襪子可以一個月不洗的隔壁宿舍,508 乾淨的就像是無菌實驗室,當然這多半歸功於李滬生的功勞。
「醒了?」
聽李滬生微喘著開口,而陳子靖在上鋪深感罪惡地看著他彎著腰甩開膀子,
「嗯,大佬辛苦。」
李滬生拖完最後幾下,把拖把拎起來扔進水桶里。低著頭也不看陳子靖的方向,一隻手略帶焦慮地旋轉著拖把柄。
「呃……我想求你個事。」
「大佬請說
滿懷愧疚的陳子靖此刻還有什麼是不能答應的?
李滬生再扭捏了一會兒,從鼻子裡嘆了深深的兩口氣,這才下定決心。
「今天是研究生助學金遞交申請的最後一天,我要去政務處交報告了。」
他朝寫字桌上看看,果然一份白花花的 A4 紙文件孤零零地躺在桌上。
「但是何彩煥她在有時候會在政務處幫忙跑腿……我不確定會不會碰上她。我想,呃,能不能你幫我遞進去。反正我打探過了,今天負責這個的仇老師不在,你今天只要幫我把申請文件送進去,我明天人去她辦公室見她就行。這樣即使明天何彩煥在也不知道我去是為了什麼事……」
「這有什麼不敢送的,你是怕她看到你手裡的文件問起你?」
李滬生的心事被戳中,也就不再遮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