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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從來都沒有奢求過老喬能多理解我……但我沒想到他連最基本的信任我都做不到。」
白疏覺得自己真的是很愛很愛老喬的。
那些強行要試圖和她進行精神共鳴從而打開缺口把她追到手的男生層出不窮,這種人在大學裡更遍地都是。留著齊肩發的文學系憂鬱男給她寫的十四行詩。視奸她豆瓣的商院男號稱自己也喜歡埃勒里 奎因,來作為「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的契機,兩句一聊發現他連埃勒里 奎因是複數組合都不知道。
作為文院第一美人,白疏不知道該用月還是用周為單位來統計自己的被撩次數。她已經發展出了一套被京余稱之為「自尊水平輾壓機」的方案,只要有人來撩她,不管是土味情話還是高端裝腔,她一律發射術語,說起話來能多繞就有多繞,能掉多少書袋就掉多少書袋,讓他們百度百科到想起她來就覺得非常陽痿。
但老喬不同,他身上帶著一種真摯的煙火氣。
這種煙火氣又不是全然摳腳大叔的,是鈍鈍的,傻傻的,帶著一點不甚在乎的大度。她煩那種吃西餐必點紅酒,必聽紅酒背景知識案例,必細數這瓶紅酒價位精準到個位數小數點之後的男人,她煩那種農民翻身把歌唱的炫富。老喬雖然在商場上是一個無情的賺錢機器,但回到家裡在她面前就是一個溫柔的功夫熊貓 T 恤大叔。
他喜歡收集黑膠唱片,能喝威士忌也愛喝阿華田。去過世界各地,吃過南北佳肴,但也從不會挑剔一碗速凍豬軟骨拉麵的麵粉不是來自手工磨坊。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寬廣的品位也釋放了她,吃安格斯牛排時他懂得配餐前開胃酒,吃起燒烤來他可以把一瓶青島純生吹得充滿地攤一哥的滄桑。讓她想要文藝時能夠文藝,想要豪爽時能夠豪爽。
如此想來,也許成熟就是一種眼界上開闊,不局限於單一環境,單一價值觀,圓滑多變入鄉隨俗,讓每個段位的人相處起來都只覺得相逢恨晚的舒服。其實一對好的伴侶也許並不需要智識上的完全登對,只需要能夠契合進彼此的縫隙,縱容彼此缺失或泛濫的那部分。
「欸,怎麼啦?怎麼傷心了?」
白疏一抹眼眶,這才感到雙頰濕潤,竟是在思索間落下淚來。
天吶,她竟然到現在還在總結他的好。
「沒……沒什麼。」
聞君有兩意,故來相決絕。哪怕再想再想,哪怕再痛再痛都好,藝女青年即使分手都要分得驕傲,分得莫測高深。
白疏從床上坐起身,喝了一口半涼的茶,願這薰衣草能給她久違了的好眠吧。
「對了,你聽說了女寢內衣賊的事了嗎?」
「嗯,好像今年開學的時候那篇帖子就有過吧?」
白疏順手把連衣帽給京余戴上,這下她又成了一隻有頭有尾的龍貓。
「是啊,我現在建了一個抓內衣賊戰隊,剛剛把徐延和伊貝拉也拉進去了。我們現在還沒什麼頭緒,總不能把全校所有男寢都查一遍吧?你有什麼人類學方面的建議能讓讓我們縮小範疇嗎?」
「讓我想想。」
她一小口一小口喝著茶。
「既然偷竊是從這學期開始的,那這個時間點就很關鍵。而且麼,女性內衣是一個性符號的象徵,既然連內衣都偷說明這個個體很可能是在一個缺乏女性的團體裡。」
「那不就是男寢?」
「不,不一樣。你再想想看,還有一個群體是這個學期才出現,而且比男性學生更缺乏女性成員的團體。」
京余半張著嘴想了兩秒才驚呼
「——對!女寢旁邊是不是有一個施工隊在施工?!」
「嗯哼。」
受到啟發的戰鬥龍貓跳起來就去找手機,留下白疏和一個充滿橙色燭火搖曳的房間。
白疏啜飲著晚安茶,薰衣草輕輕一撓味蕾,清爽似乎捉住了一小段普羅旺斯的清風溶於水中。她真的好懷念這種似乎能嘗得出淡紫色的味道,自從知道某人過敏以後……
唉。
她搖搖頭,把杯子隨手一放。
抬頭只見布置完戰鬥策略的龍貓又回來了,手裡拿著一個矮矮的水晶玻璃花樽,裡面插了一枝暗紅色的卡羅拉玫瑰。
「這個給你。」
她把玫瑰放在白疏那側的床頭柜上。
「——沒有玫瑰我們什麼也不做,因為我們無法再思考。」
白疏拿起那瓶玫瑰,端詳著嘆了口氣。Oh,她愛的約瑟夫 博伊斯。只有在能接得住梗的人面前把梗拋來拋去才有意思。
「魚。」
「怎麼了?」
「——我真有想嫁給你了。」
見取悅成功,美麗床伴以身相許,京余露出孩子般淘氣又驕傲的笑容。
「嘿嘿,沒辦法,給不了美人金屋藏嬌,那就只能玩玩浪漫咯。」
末了她又不好意思地撓撓頭。
「這裡不大,你將就住著……」
白疏當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麼,京余居然還在愧於自己沒有辦法提供像黃浦區豪宅的環境來治療她的失戀。想到她最好的朋友是個實誠的大傻瓜,白疏幾乎是心疼地抱住了她。
「你這笨蛋!你應該嘲笑我豪門夢碎,還被人被趕出來了。」
這個軟綿綿的笨蛋回抱住她。
「白疏,每個愛你的人都會想把最好的給你,這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