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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咳……」
陳子靖地眉頭皺成一團,忙不迭把煙從嘴邊移開,白色的煙霧很快就從他的鼻子和嘴裡飄散出來,就像是五臟六腑悶著一鍋爐的碳。李滬生哈哈大笑,搶過煙拍著他的背。
「你別告訴我你這是第一次抽菸。」
好半天陳子靖才皺著眉頭緩過神來,用手背不斷擦著嘴。
「我家裡從來就沒有人抽菸,我也從來沒抽菸的室友,上哪兒去學抽菸啊?」
「那第一次抽菸也不是這麼抽的啊,你不能直接就吸肺煙,還是先緩著點來。」
陳子靖搖著頭
「算了算了,也沒下一次了,有些事嘗試一下就夠了。你要不要換一根新的?那根我去扔掉。」
李滬生把煙放進嘴裡。
「沒事,這包可是我和彩煥出去的時候裝面子買的軟中華,一根可貴著呢。」
他感覺到陳子靖頗為好奇地觀察著他吞雲吐霧的動作,似乎想弄清楚他的體內都發生了些什麼,為什麼自己就不能駕馭這絲絲縷縷苦澀不堪的白霧。
「像你這樣的人的確不用抽菸,抽菸不是讓人用來好玩的,抽菸是讓人用來解愁的。」
「我也挺愁的。」
陳子靖靠著圍欄向床單晾的花花綠綠的女生寢室樓望去。
「你不知道我媽手段有多厲害,從我高中開始交往過的每一個啦啦隊小姑娘她都會去查人家的背景。她在警察局有朋友,只要搞到手機號就能把她們家祖宗十八代都挖出來,連人父母離婚幾次跟誰住都能知道。」
「你擔心她去查黎湉?」
「不是擔心,是她肯定會去查黎湉。」
「查就查唄,黎湉家肯定也沒什麼殺人放火的通緝犯。」
陳子靖低著頭,有一打沒一搭地玩著 Zippo 打火機。火焰在厚重的金屬蓋中熄了,火焰又在厚重的金屬蓋中亮了。
「我不喜歡這樣,在她的眼裡黎湉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個東西。她會把黎湉連帶她整個家族都放上秤稱個重量。」
李滬生忽而失笑。
「這你就要玩滄桑去學抽菸?大少爺,你可真是不食人間煙火出格調來了。」
「好好,你厲害你最接地氣。你是因為什麼不爽?是接的 PPT 做不完了還是 PS 海報修不完了?」
他不語片刻,伸手去搶陳子靖手裡的打火機,陳子靖也任由他奪去。打火機通體暗銀色壓花雕紋細膩,握在手裡只覺得線條溫潤流暢。
「何彩煥她媽要坐火車來上海和我談彩禮。」
「都這個年代了居然還有這麼俗氣的事?」
陳子靖一臉驚愕,仿佛聽到的不是何彩煥他媽要來上海談個彩禮,而是帶著一米長的白布要來上海給何彩煥裹個小腳。
李滬生看弱智似的瞪他一眼。
「彩禮是流程之一好不好?你以後結婚也要送。」
無知室友齜牙咧嘴。
「這些規則都太老土太不合理了。你想,女方要陪嫁妝,男方要送彩禮。這樣一來一去豈不麻煩?倒不如大家都不要什麼嫁妝彩禮了,你送我我送你的來來去去還不都是差不多的東西有什麼意思?索性全部折合成人民幣大家互現轉個支付寶,訂婚宴上最重要的環節就是親家雙方互換二維碼,用大音響洪亮地放出聲音來——『男方父母支付寶到帳 XXX 萬元整,備註:嫁妝』,『女方父母支付寶到帳 XXX 萬元整,備註:彩禮』這樣也算是讓親戚朋友們都有個見證。」
換了平時李滬生聽陳子靖這番奇談怪論一定會笑得連煙都吃進肚子裡,現在他卻沒有心情去笑。
「……你開玩笑自然容易,何彩煥她媽的意思像是想要一百萬。」
「一百萬?這在婚姻買賣市場裡算貴的了嗎?」
「當然算。」
他有點後悔和這個連 Zippo 打火機多少錢都不知道的人談起這樣的話題。
「彩煥從小是只有她媽媽帶大,她媽的意思是本來她不想彩煥留在上海的,但一百萬給她去老家買套房子的話她也放心彩煥留在上海跟我住……彩煥的意思是現在先訂婚,畢業結婚以後我出婚房她出家電,條件還是不能和我媽住一起。」
「你這老婆還挺貴的啊,娶一個還要管丈母娘的養老問題。你要有那麼多錢幹嘛不去買個越南新娘得了?」
陳子靖幸災樂禍地點評,李滬生懟了他一胳膊肘後繼續說了下去。
「還一百萬,你知道我現在支付寶里就連五千塊都沒有。我媽自己都住在動遷分的郊區小筒子樓里,還婚房全額付清呢……想想也都是我自作自受,要一開始不和你換衣服裝闊少爺,也就不會給彩煥這種錯覺現在獅子大開口。」
他倚著欄杆嘆口氣把臉埋進手裡。
「有時候我做夢夢見我真的成了你,要是你肯定輕而易舉就能滿足了她的要求。別說什麼去老家買套房子了,就是把她媽接來上海住豪宅都行……你說這是不是真的就是報應?」
眼前一片黑暗的李滬生感覺到陳子靖拍拍他的肩膀。
「這就不是你的問題,何彩煥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她只不過是想用自己做籌碼換一個階級飛躍而已。」
「那她一定現在很後悔自己找了個假富二代,如果她從一開始就跟了你不就完事了?」
「大哥你開玩笑吧?她這類型我可消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