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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黎湉知道她也有自己獨特的優勢。
正因為不夠美麗、不夠聰明、不夠優秀、不夠突出使她成為一個存在感不強也無害的角色,大部分人不會與她對立。她無條件信任來訪者所說的每一個字,來訪者也將信任於她。構建起良性的雙向信任溝通渠道,悄無聲息地化解心理防線,這就是傻白甜獨一無二的優勢。
所以,黎湉露出一個棉花糖般甜美又純粹的鼓勵微笑。她是一隻初初爬行於心理師之路上的一隻蝸牛,此時此刻對著她人生中的第一位諮詢者小心翼翼伸出了柔軟的觸角。
「你願意……相信我嗎?」
相信我
相信我將會對你的痛苦感同身受
我將不會挑剔,不會評判你的任何行為,擁抱羞愧或悔恨。
我將全心全意地愛你
因為我不只是傻白甜
——我是心理師
第203章 她握緊雙拳,才有了保護自己和母親的力量
米開朗基羅老闆重新開放座位,生活終於逐漸恢復正常
幼兒園時期的曲歌一直不明白為什麼媽媽每次出門前都要花那麼長時間化妝。
而且她一邊對著鏡子抽氣,似乎很痛的樣子,但還是要拿瓶瓶罐罐刷子棉簽往臉上層層疊加。
有時候她對著鏡子看著看著就會哭起來,淚水流過,妝也花了。她哭完又要再次拿起刷子重畫。
她以為媽媽嘴角的淤青是再正常不過了,應該每位媽媽都是這樣,每次在家裡花一個小時化妝再出門,只是偶爾運氣不好時腫到左右臉不對稱。可能是別人的爸爸打起他們的媽媽來時比較有技巧,而她的爸爸卻需要媽媽提醒,「別打臉別打臉,明天我還要去接小歌哎!」
曲歌以為所有女人結婚後的生活都會這樣,她不明白婚姻這麼痛苦,為什么女人們還要一再往裡跳?
有段時間她實在是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以為是國家等男人女人們到了一定年齡,就會把他們招進一個什麼地方集中起來,為他們分配。這是你的丈夫,這是你的妻子,你回家以後可以打她,但儘量不要把她打死。
你要把她養起來,每天打一小頓,一星期揍一大頓。
媽媽的回答是風輕雲淡的,她說這是因為只有媽媽結婚了才能有小歌啊。
男人都是這樣的,哪個男人著急起來不和女人動手?
那時候曲歌也經常挨打,但那個時候她身邊的朋友也總是因為考不好而被家長胖揍,所以她也沒覺得有什麼奇怪的,她以為他們也都是媽媽和孩子一起,被一個人打。
所以在他們家上演的一切就這樣被合理化。她認為表面上看起來再溫和的男人,在人前表現得再體貼不過是逢場作戲,回到家關起門來一不高興就可以把茶壺往女人頭上砸。
直到曲歌上了初中才學到了一個新的詞彙,叫做——「家暴」
她也這才知道原來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打老婆,而打老婆這種好像天經地義的事原來是被法律禁止的。
曲歌很憤怒,她覺得自己一直以來都活在一個謊言裡。
她從小就剪著短髮,愛穿褲子,和女孩們玩娃娃都是她那蓬頭垢面的娃娃地去追打她們的娃娃。
他們叫她「曲怪獸」、「曲浩克」,她開始練肌肉,在青春期的時候衝上去與父親對打。
有時候她會贏,有時候她也輸,被那個男人抓著她的頭往床角上撞,撞了五下。半夜三更她擦擦額角滑落下來的鮮血,問只知道哭哭啼啼的媽媽要錢,自己去省醫院急症縫了三針。
曲歌學到了拳頭才是道理。後來那個男人老了,漸漸打不過她了,也有部分原因是曲歌變得更為兇悍,當高三那年她上完晚自習回家,發現男人又拽著媽媽的頭髮將她在地上拖行,她放下書包,二話沒說拿起一把水果刀砍在他的手腕上。
後來她收到了南大的錄取通知書,在那天他們一家難得坐下來像個正常家庭般慶祝,媽媽小心翼翼警言慎行地端上下酒菜,男人又開了一瓶白酒,說了一堆讓她在上海好好學習的話。
媽媽低著頭壓抑著眼眶裡的眼淚,大人竟然要孩子挺身護衛。
曲歌想了想,對他說。
「這樣,我每個星期打工賺錢寄給你一半,條件是你不許打我媽。」
「這話說的……我是要你錢的人嗎?」
「別廢話,要就要。以後我每天和我媽視頻,她身上要有一個青印子我就斷了你的錢還要報警。」
雖然報警是沒用的,警察只會象徵性地出現一下,勸幾句家和萬事興之類的話罷了。
男人還是答應了,他只要有錢就能上外面喝酒,KTV、棋牌室、桑拿房……有了錢他就不用回家,有了錢才是最重要的。
所以曲歌在這幾年裡沒日沒夜的接單,甚至還接代寫編程作業,有一次差點被機院處分。幸好杜婭維班導知道了她家情況,幫她求情才只吃了一個警告。她給她介紹了幾個公司的項目,小小賺了一筆錢,足夠支撐半年給老酒鬼的錢,當然還有給母親的。
所以現在她才有了一點時間,創建了為 LGBT 組織聲援的綠洲。
是的,她意識到自己只對同性有好感。
曲歌也不知道自己是先天性的,還是因為她生命中第一個認識的男性為她帶來的全是暴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