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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她的衣服落在廠子裡忘了取,回廠子的時候,正好看見了一群人在圍著丁盧拳打腳踢。
那幾個人她認得,是廠子裡的雞肋員工。
他們平時做事情不努力,還總愛欺負新來的。
那些人打丁盧的原因很簡單,丁盧被提拔上去的位置,本來是他們其中一個人的,但是沒想到丁盧把他們給頂了。
他們心裡不服氣,就找了一個機會,把他狠揍了一頓。
丁盧被打的鼻青臉腫,如果不是她及時出現,說不定得被人打斷幾根骨頭。
那時候她年輕,以為這件事情就這麼過去了,丁盧也說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也就沒有聲張。
但是她沒有想到,後來有一天,丁盧在核對貨物的數量的時候,他身後的大架子突然倒了下來。一架子上,滿是剛做好的準備出貨的玻璃杯子。
大大小小的玻璃杯連同大架子,就那麼砸在了丁盧的身上。
當時的動靜很大,聲音直接傳到了接連的兩個廠子之外,把大家都嚇了一跳。
大家把丁盧從架子下面救出來的時候,丁盧滿臉是血。
大家連忙把丁盧送到醫院去檢查,結果是肋骨斷了兩根,腿骨斷了一根。他的臉也因為被太多玻璃片劃破而毀了容。
丁盧接連昏迷了兩天,都沒有醒過來。
唯一值得慶幸的是,丁盧沒有癱瘓。
那一批貨是肯定出不了了,廠長跟不上單子,賠了一大筆。捅出來了這麼大的窟窿,肯定要有人擔這個責任。
於是當初那幾個群毆過丁盧的中年人就站了出來,說是丁盧違規爬上了架子,才會讓大架子倒下來,毀了那一批貨。
丁盧還在昏迷,就被扣上了那麼一頂帽子,踢出了廠子,還背上了一大筆他根本換不起的帳。
而那個舉報丁盧的中年男人,卻順理成章地坐上了丁盧的樣子。
她悄悄將這件事情記下來,告訴了舅舅。
好在舅舅是個開明的人,把丁盧找回來,把事情查了個清楚。才知道是那幾個人,故意陷害丁盧,害的丁盧差點沒了命。
丁盧是運氣好,正好遇上了舅舅這樣的老闆,沒有置之不理,反而幫了他一把,才沒有蒙上那種冤屈。
可是駱名爵在外面的那些年,有這樣的好運氣嗎?
新人到哪裡都會被欺負,干不好,會被老闆罵。可是如果幹得太好,又會被同事嫉妒陷害。
現在駱名爵是風光回來了,大家見了他都要叫一聲爵爺,多麼體面的一個人啊。
可是她根本都不敢想駱名爵在風光前,都經歷過什麼苦難。尤其是在她目睹了丁盧的事情以後。
駱名爵剛才跟她說的那些話聽起來雖然雲淡風輕,但是除了他自己,估計沒有人懂他是經歷了哪些磨礪,才能如此舉重若輕。
她心疼他。
廚房裡的駱名爵在浴室門關上以後,也關掉了嘩嘩的水龍頭。
他雙手支在洗碗槽邊,嘴邊揚起一抹輕笑。
剛出去的那兩年實在是不好過。
以前在駱家的時候,他覺得自己度日如年。但是真正到了外面以後,才會知道,家裡就算待的再不舒服,那也是一個避風港。
他剛去南翼不久的時候,為了養活自己,就找了一家大飯店工作。
做最低賤的活,拿最低的工資——洗碗。
沒完沒了的髒盤子堆在洗碗槽里,他有時候洗的手都沒有知覺了,還要繼續重複那單調的動作。
他每天看著盤子裡的那些碗,都感覺它們是在嘲笑他。
他好像能聽見那些盤子在對他瘋狂叫囂:「駱名爵,你離開駱家,就是為了給別人幹這種活嗎?你可真是失敗。」
可是讓他覺得辛苦的不只是這些,還有後廚里那些人的頤指氣使。使喚他買煙跑腿,那都是最基礎不過的事情。
更噁心的是,有人冤枉他。
他剛在飯店洗碗幫工的時候,還負責後廚的打掃。
有一次他在拖地的時候,一個大廚打破了盤子。
老闆聽見聲音過來了,那個大廚竟然就抓著他的衣領,責問他做事為什麼不小心一點。
很低劣的嫁禍手段,可是老闆聽信了。
容不得他解釋,一個火辣辣的耳光就扇在了他的臉上。
有錢人麼,都喜歡在員工面前充大爺。
他的腦袋裡嗡嗡響,被那一耳光打的好半天都回不過神。
後來他就被趕出了飯店,丟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
起初他也有過不服,也有過意氣用事的時候,他在那個廚子下班以後,抓住廚子打了一頓,直接打掉了那該死的廚子一顆大牙。
而這只是他在外面那些年裡,經歷的眾多事情里最簡單的一件。
人在初入社會的時候,總要吃一些苦頭。
駱名爵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左臂,抬手做了一個舒展筋骨的動作。很簡單的一個動作,但是他的一對劍眉卻皺了皺。
這段時間做的事情太多了,應該是牽扯了舊疾。
過幾天還是得趁著月瑕不在的時候,再去老中醫那裡看看。
駱名爵低頭,繼續洗碗。
沒一會兒,月瑕從浴室里出來了。
她在屋子裡走了一圈,卻並沒有看到駱名爵的身影。
「哪兒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