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荊酒酒抬手拔了他一根鬍子。
庭一大師:「哦,我知道了。已經不在了。」
庭一這才又看向白遇淮,神色複雜道:「多謝白先生。」
荊酒酒不通玄學,這裡能把他的靈魂意識從中揪出來的,就只有白遇淮了。
「鑒往鏡,名不虛傳啊。」庭一掃了一眼那面鏡子,還不自覺地往後退了兩步。這東西,根本就無差別「攻擊」,照到誰,就把誰帶進那段過往裡去。
庭一沉著臉道:「我的過往啊……那時候整日整日陪著我的師父,在村子裡抓鬼、念經……有個鬼魂格外難纏。剛才就是又在鏡中見到了他,差點就死在他的手下。」說到這裡,庭一不由出聲問:「小友的過往裡,也有難纏之事?」
白遇淮的面色微微沉了沉。
千年前的他,對於酒酒來說,是難纏的事嗎?
荊酒酒:「哦,沒什麼。就是見到了千年前的白遇淮。」
「噢,千年前的白……千年前?!你見到了濁無?怎麼會?你的過往裡,怎麼會有濁無?」
荊酒酒艱難地捋了一下,發現自己捋不太順。
「那白先生呢?白先生的過往裡……」
白遇淮的眉眼更柔和了一點,他低聲道:「我的過往裡,自然也有酒酒。」
「可是,這怎麼會呢?」庭一陷入了呆滯中。
白遇淮這才又道:「一條時間線對於這個世界上的其餘人和神來說,它是向前走的一條直線。他們無法回到過去,也無法進入未來。」
「沒錯!所以哪怕我的魂魄意識進入鑒往鏡中,見到鬼魂對過去的我下手,我也無法插手。」庭一應聲。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這個世界還不得亂了套呢?
「但對我來說,這條時間線是由無數黑點組成,我可以任意進入每一個黑點。」
庭一聞聲,倍覺震撼,隔了幾秒,才忍不住嘆道:「白先生厲害!」而當年的濁無究竟厲害到了什麼地步,更是庭一無法想像的了。
「我和酒酒……」白遇淮停頓片刻,「雙修之後,他擁有了我的氣和血液,甚至是我的神力。他等同於我的半身,也就擁有了隨意進出這些點的能力。他進入我的過往,因為有他的出現,我的過往也就成了他的過往。我們彼此的記憶里,都多出了一個對方。」
庭一聽得不可思議。
「也就是說……小友和白先生一樣,都能進入某個節點,並改變那段歷史……」
他喃喃道:「濁無在千年之前,白先生在千年之後,那……那究竟是濁無先遇見了小友,還是白先生先遇見了小友?」
這仿佛成為了一個悖論。
「無論是誰先,都註定會有今天的結果。」白遇淮淡淡道。
庭一一愣:「為何?」
因為酒酒對他的吸引力,永遠都不會變。
他一定會喜歡上酒酒。
庭一見白遇淮不答,也就不好再追問。
「還有一事……白先生沒有入輪迴,我究竟猜得對不對?」
「嗯。」白遇淮應了聲。
庭一驚道:「那白先生又為什麼要弒神?」
這一點,荊酒酒就很有發言權了,他緩緩出聲道:「我在鑒往鏡中,看見了無數仙人,跪在白遇淮的面前,求他救他們……」
庭一輕嘆了一聲。
小友不會說謊話,那這必然是真的了!原來神仙到了生死面前,也會這樣惶然不安!
若是他們先有所求……
之後白先生的舉動也就是順理成章了。
「他們為何會求白先生相助?」庭一問完,自己就立刻想到了答案。
濁無有其餘神靈都無法擁有的通天之能,神靈隕落,神仙們又都求到了他的面前,求他救命。只能說明,濁無的身份太過超然,遠遠在上古諸神靈之上!
……他是創世之神?
庭一心下驚駭。
如果是這樣的話。
天地間萬物都因他而誕生。
就算濁無真要取他們性命,好像……好像也是挑不出錯的?
庭一雙手合十,作揖道:「老衲一切都明了了,多謝白先生解惑,也多謝白先生容忍了老衲先前的質疑、提防。」
弒神這件大不諱的事,原來只有白先生能做,也只有他敢做。
一切都很明了了。
若等到靈氣枯竭、神庭崩塌,世間再沒有一人信仰神靈時。這些神靈的死法是乾乾淨淨地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所以,白先生先下了手。
他殺死他們的軀殼與魂靈。
此時,天道認定他們死亡,已死無可死,自然就此略過。可他們的神識還在,神骸還在,只等將來靈氣復甦,時機恰當,他們就能重新再復活。
只有先斷其臂,才能保其命!
這樣果決又殘忍的做法,只有他能做,他也真的去做了。哪怕工程浩大……
庭一心底的驚駭與恐懼,驟然間轉變成了無上的敬畏!
雖然各種典籍故事裡,常說神是無情的。
他們一撥弄天下的棋盤,就會死無數的生靈,他們為此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可這碾死螞蟻,與殺死同類,又怎麼相同呢?
白先生一日一日重複著弒神之舉,當同類的血流淌向他的腳邊,他是否會有那麼一刻的痛苦和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