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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有人開棺、影響她的安眠,密咒就會起效,讓大家自相殘殺而死。
察覺隊友們的行為舉止越來越怪異,柏丘卻並沒有阻止。
他沒有救他的隊友。是因為他覺得這些人確實該受到懲罰——他們冒失地開棺,觸犯了他的公主,他們貿然帶她出墓穴,更害得她屍身無法維持原樣。
柏丘也沒有救自己。
因為他認為這是自己要了結的一段塵緣。
於是柏丘眼睜睜看著,有個叫小畫的隊友給所有人下安眠藥,再眼睜睜看著他挖開一條先前大家判斷有暗道的窄洞。柏丘因為並沒有吃喝的緣故,沒受安眠藥的影響,小畫在甬道那頭布置喜堂的時候,他只是手執念珠,念了幾乎整整一夜的佛經。
天亮時分,他叫醒眾人。醒來後,眼見小畫和公主一起屍體消失,緊接著發現那條隱秘的窄道,隊員們開始像瘋了一樣似的,爭先恐後地順著那條窄洞擠進喜堂。
柏丘是最後一個走進喜堂的。
他看見隊友們跟瘋了一樣的互相毆打、神智已經有些癲狂。
後來柏丘注意到,小畫找了個機會,一把抓住公主的屍體就跑進了窄洞。以為他要帶著公主逃跑,一群人瞬間擠了進去,想把公主找回來。
小畫進洞之前,手上拿了一支畫筆。
柏丘將這一切清清楚楚地看在眼裡,意識到什麼,輕輕嘆一口氣後,他拉住了一個還沒來得及擠進洞裡的隊友。
隊友怒吼道:「你、你幹什麼?你別阻止我搶公主!她是我的!」
柏丘看到他,想起他是考古隊裡年紀最小的,平時為人和善,經常做些好人好事,家裡還有需要他贍養的父母。
那一刻柏丘總算覺得,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可無論他是否做錯,現在為時已晚——小畫用畫筆封上了洞口的入口,之後他把新娘留在了窄道內,供大家爭搶。趁隊友們搶新娘,他卯足了勁兒給自己擠出一條道來,回到了喜堂,再畫上一道牆,封住了窄道出口。由此,所有人都被困住了。
小畫作畫的那支筆,柏丘認得,那是前不久他們從一個古墓里找到的。
小畫瞞著大家偷偷藏了起來,當時只有柏丘看見了,卻並沒有拆穿他。
手執這支筆任意塗抹一隻小蟲,那隻小蟲會成為活物在地上爬行;用它畫下一隻飛鳥,飛鳥就真的能遨遊天際。它像極了傳說里的馬良神筆。
現在小畫用這支筆畫了兩面牆,把九個隊友、包括公主的屍體都堵在了裡面。
「最近老是時不時有些不清醒……剛才看著那具屍體我才發現,她都是一具乾屍了,談什麼漂不漂亮呢?我娶個乾屍幹啥?嘿嘿嘿,我有筆啊……我用畫筆畫一個絕美的新娘就好了!」小畫回到喜堂中,神神叨叨地自言自語幾句後,展開了一幅畫卷。
他聚精會神,精心描繪,花了七天七夜,總算畫出他心目中的那幅畫。
這期間,小畫自己帶的背包里有食物和水,靠著這些吃食,他尚且存活著。
但窄洞裡漸漸沒有了聲音,想必那九名隊友已經死在了那裡。至於喜堂里那個年紀最小的隊友,也縮在角落,一動不動,顯然已停止了呼吸。
柏丘由於一直在打座修行,此刻嘴唇乾涸、力氣漸失,但還留有一口氣在。
那日,他緩緩走到小畫身後,看向他身前的畫卷。
小畫即將大功告成,他畫了喜堂、畫了一條窄道、還畫了一間墓室,只差一個公主。
墓室里所有棺材都是空的,現在他正試圖往中間那口石棺里補上一個公主。那是樓蘭公主,也會是他的新娘。
「你想畫什麼?」柏丘明知故問。
「畫一個新娘。我要畫她從石棺里醒來,來到我身邊的樣子。」小畫筋疲力盡,但雙目放著邪光,「我挖墓,挖到了栩栩如生的新娘,她睜開眼睛,嫁給了我……這多麼浪漫!」
「那你有沒有想過,你構建的這個人物來到這世間,她該怎麼出去?」柏丘問,「她會活活被你困死的!」
「啊?這……這……」小畫面露茫然,似乎沒想過這個問題。
「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就算是畫出來的她……也不該遭受這樣的結局。你用這支筆賦予她生命,但同時也是在殺她。所以——」
誦經念佛的菩提珠,卻被柏丘用來纏住了小畫的脖子。
原來佛珠亦可殺人。
可柏丘認為——我殺人,是因為我在救人。
他殺了小畫,救的是一個還沒有從畫裡走出來的虛假新娘。
至此,十二個隊友全部死光。
被布置成喜堂的墓室里還剩柏丘一個。
柏丘伸手觸及到畫卷,卻忽然有一種入了畫的感覺——畫卷在他四周延展開來,單獨構成了一個世界。並且他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畫好像活了過來,開始源源不斷地吸納周圍的魂靈。他能感覺到,周圍死於隊友的靈魂全都遊了過來,然後逐步走進了畫裡。
柏丘下意識覺得不妥,捏著念珠念起經文,可金色的念珠忽然變做了黑色,繼而碎成了一地的粉末。
神秘莫測的畫筆、被活活困死的冤魂……這些邪氣十足的東西湊在一起,一旦流落世間,會否危害眾生呢?
生命即將走到終點,柏丘的意識總算清醒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