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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替身。怎麼了?」段易問他。
「你是不是也把公主當成過我的替身?那個時候你在想什麼?」明天問。
段易瞧向明天,發現他問這話的表情竟十分嚴肅。
明天也確實十分嚴肅。他個子高,眉峰凌厲,表情素來冷淡。
旁人看了他這副模樣, 對他基本都是一副惹不起躲得起的心態。
其實段易從前看他的感覺,雖不至於惹不起, 但也覺得不好親近。
但現在段易瞧著他, 只覺得他這表情好玩。
伸手捏了一把明天的高鼻樑, 段易道:「替什麼身?別胡說八道。你從前就是想太多,但對我說得太少。現在雖然你肯開口什麼都對我說,但你……嗯,你還是想得太多了。
「在上個副本的時候,那我是中了公主的幻術, 真以為是你出現了。什麼替身不替身的,不存在這麼一說。」
「可是小易哥——」
「你是擔心我變心?」
「那倒不是。」
「哎小天, 是不是我以前的名聲太差勁了——」段易望向明天,語氣帶了點安撫道, 「所以你沒有安全感, 對我沒信心?那些亂七八糟的流言怎麼來的,我都解釋過了, 你別不信我啊。」
聽到這話,明天一把扣住段易的手腕,將他的背脊抵在了柔軟的營帳上, 語氣急迫了幾分。「不是這樣。我當然相信你。我是不信我自己 。」
「不信你自己?為什麼?」段易微微蹙眉,旋即眼皮一抬,就撞進明天近在咫尺蘊含著深情的眼裡。他向來如霧如水的雙眼,此刻卻如染了暗火,僅需一點火苗,便可呈燎原之勢。
「我擔心自己不夠好。」明天如實說道,再用拇指輕輕撥了一下段易的唇,聲音啞了下去,「此外,我還擔心自己失控。
「每當看見你身邊有跟你親近的人,我都會非常嫉妒。我可能都不知道自己能做出什麼事。如果我老是這樣,你會不會生我氣?如果我做出什麼過分的舉動,你會不會……對我失望?」
原來如此,他是在懷疑他自己……
段易呼出一口氣,心臟酸酸澀澀的,是在替明天心疼。
段易知道,明天是把他的內心徹底剖開給自己看了。
他在很認真地坦白一件事,他覺得他心理有問題。
其實這一點不用明天自己坦白,段易也能隱隱感覺到——他對自己占有欲過強,對每個靠近自己的人都心懷敵意。
現在他這話更是直接表明,他不僅意識到了這件事,他甚至開始擔心他會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麼不可挽回的事。
可一個人的心理從來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問題。
明天這樣的情況,首先跟他的原生家庭脫不開關係。他在缺愛的環境下長大,所以內心極度渴望被愛,當他找到寄託這種感情的對象時,這種感情就會轉化為偏執。
其次,他這心理狀況實在跟這破遊戲密不可分。在這遊戲裡,他一個人走過漫漫長路,見證了無數生死與背叛,更親自承擔了劊子手的職責,把那些作惡的兇手全部送上路……
他承受了太多。換了常人早就該崩潰了。
可他不僅沒有崩潰,他竟還能理智謹慎地意識到他心理可能有問題。
手掌貼上明天的後頸,段易注視著他的眼睛,輕聲而溫柔地說道:「小天,我永遠不會對你失望。如果你真的失控,我有那個自信可以管住你。你會聽我的話,對不對?」
望著段易看了許久,明天認真地點點頭。
段易給他一個安撫的笑容:「那不就對了?遊戲裡,我們會想辦法互相照顧、互相陪伴。等以後回到現實,你如果覺得自己有問題,我還可以陪你去看心理醫生。所以你不要擔心。」
說到這裡,段易發現明天沉默下來,再問他:「怎麼了?你擔心你回不到現實?」
「是。我已經是這邊的人了。」明天的表情再度嚴肅,「到時候你母親如果知道,你不僅喜歡上一個男人,那男人還是一個鬼的話……我實在不知道怎麼跟她交代。」
明天這句話確實提醒了段易。
與明天重逢這件事比他預料中來得要快很多,以至於他有時候會忽略一件事——明天已經死了。
長江大橋上發生了一起有預謀的災難。
死在那場災難中人,他們肉身留在人間,生魂則被泰山府君所囚禁,繼而參與到了這場遊戲中。
如果把這個遊戲看做有一周目和二周目,那麼在遊戲一周目的時候,明天闖關到最後,得到了一個重置遊戲的機會。這個時候,所謂在遊戲裡「死亡」的玩家,其實在現實里,他們的死亡還沒有成定局,因為他們的名單還沒有真正被傳輸至地獄的生死簿系統。
趁這個時機,明天開啟了遊戲的二周目,重新書寫了死亡名單。
現在遊戲重置完成,一切已成定局。
——被遊戲淘汰的玩家,他們的姓名已打上生死簿,成了徹徹底底的死人,不會再有重來一次的機會。
思及於此,將額頭抵上明天的額頭,兩人鼻尖對著鼻尖,段易對他說:「別想太多。一切一定都還有轉圜的餘地。再說了,我哥和哥夫身份特殊,大不了我也去申請那樣的身份。你要是不能回去,我就來這裡找你。我媽那邊就更別擔心了。她人特別好。她會跟我一樣疼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