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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她又開始跟大奔聊「結婚」「媳婦兒」「丈母娘」這些話題,江初轉頭去喊覃最,示意他可以準備回家了。
「等會兒的,我差點兒都忘了。」大奔朝覃最招招手,「來來,覃最來幫個忙。」
「什麼?」覃最走到他旁邊。
「幫奔哥挑個滑鼠,」大奔「咔咔」點網頁,「你哥非說另一個更好看……」
江初送老媽先出去,還沒到院門口,老媽就掏出手機準備打電話:「那咱們去吃,我讓店裡留個包間。」
「真吃?」江初看她,「我當你跟大奔客氣呢。」
「跟他有什麼好客氣的。」老媽看他一眼。
「不是,媽你最近怎麼總是說吃就吃啊。」江初皺皺眉,有些無奈,「你就不怕我們也在家和好面,就等著回去包餃子了?」
上回也就算了,江初今天真不是很有情緒應付老媽。
發燒燒得心裡發躁不說,多少年沒打過針了,他這會兒半邊屁股還發酸,只想回家沖個澡趴著。
「當媽的叫兒子一塊兒吃個飯,有什麼突然不突然的。」老媽盯他,「其他事兒我說了不聽,吃個飯我還喊不動你了?」
她口吻和語速都還跟剛才一樣,開玩笑一樣輕鬆,但是江初一下就聽出內里微妙的轉變。
「說了不聽」的事兒指的是什麼,母子倆心裡也都跟明鏡兒似的。
「這又是往哪兒說呢。」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江初只能在心裡嘆口氣,「吃個飯還上綱上線的。」
「那不就得了?」老媽又瞪他一眼,眼神稍稍一轉就重新輕鬆回去,「真要包餃子更好,我連訂都不用訂了。」
「坐我車,」她拉開自己的車門把包扔進去,「覃最也一起。」
覃最正好從院裡出來,聽見這句,他抬眼看向江初。
江初微微地皺了下眉。
也許是對覃最的在意程度比他自己意識到的還要高,尤其在當前這種局面下,他有點兒過于敏感了。
老媽後半句的「也一起」,剛才用在大奔和他媳婦兒身上沒什麼毛病。
用在覃最的名字後面,江初聽到的瞬間只覺得刺耳。
——不管老媽都猜到了什麼程度,在想什麼,對覃最又有什麼看法。
這一個「也」字說出來,就意味著在她心裡,覃最是個需要額外帶上的「外人」。
從老媽的角度來說確實就是這樣,畢竟不是江初的親弟弟,他倆連一個爹都不是。
覃最聽著也毫無感覺,只是用目光觀察江初的態度。
可是看著從剛才見了老媽後就沒怎麼說話的覃最,江初是真的心疼。
這種在老媽與覃最之間來回拉扯,既不能破罐子破摔,又不上不下無能為力的感覺,簡直比發燒還要磋磨人。
「他不去。」江初直接替覃最回答。
「不去麼?」老媽衝著覃最抬抬眉毛。
看這意思也沒想真讓我去。
覃最在心裡接了句。
「跟朋友說好晚上一塊兒吃飯。」他沖江初老媽扯扯嘴角,「不去了,阿姨。」
「女朋友,說得這麼含蓄。」江初老媽望著他,「去哪吃?上來送你過去。」
「女朋友」這詞兒被江初老媽當面盯著問出來,比在電話里聽著還讓覃最心口突突。
他笑笑拒絕了:「不用,我正好把我哥的車開回去。」
「慢點兒。」江初交代他。
覃最低低地「嗯」了聲。
回家的路上覃最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麼,感覺只是等紅燈的時候恍了個神兒,再抬眼竟然已經到小區門口了。
在車庫停好車,他疲憊地閉了閉眼,靠在椅背上又怔了幾分鐘才去按電梯上樓。
家裡跟每天他倆回來時一樣,兩個人的拖鞋亂七八糟的堆在一塊兒。
江初的拖鞋還臉朝下的翻了一隻,覃最彎腰給他撿好,邊換鞋邊喊了聲「周騰」。
周騰沒出來,它這幾天不愛理人。
本來只是不愛搭理江初,每次覃最回來它都會迎門。
最近江初天天發燒,燒得覃最焦頭爛額,忽略了周騰好幾次,現在它已經兄弟兩個打包不搭理了。
喊都喊不動。
覃最脫掉身上的T恤扔洗衣機里,去客廳看一眼。
沙發上堆著一摞衣服,都是這幾天洗完曬乾了沒收拾的,衣架還都沒取,周騰像只孵蛋的雞一樣揣著手窩在上面。
「喊你聽見了麼?」覃最一手撐上沙發靠背,彎腰在周騰腦門兒上輕輕彈一下。
做完這動作他自己先笑了:「被江初帶出毛病了。」
周騰偏過腦袋用眼角斜著看他。
「下去,滾一身毛,又得洗。」覃最掇著周騰的胳膊把它抱下去,去給它開了個貓罐頭。
周騰立馬跟著他走來走去。
「江初最近心情不好,天天上火,也不怎麼笑。」覃最垂著眼皮看它,「你看出來了麼?」
周騰屁都不懂,埋頭就知道吃。
覃最看它吃了會兒,又去把貓糧和水給倒滿。
客廳該收拾的收拾完,他拽個垃圾袋,點上根煙去陽台鏟貓砂。
鏟完準備起身時,他嘴裡的菸灰掉了一截在地上。
覃最低頭看著那截菸灰,像是在看一枚不知道從哪兒掉出去的氣門芯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