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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懶得撈,扔了筷子也往後靠在沙發上。
「我記得他不挺懂事兒的?」老杜問。
「啊。」江初應了一聲,「要麼我能這麼煩麼。」
「就因為你抽他屁股一巴掌?」老杜又問。
江初沉默兩秒才說:「也不全是,主要正好剛說了他幾句,估計心裡也憋氣。」
「小白眼兒狼啊。」老杜笑著說。
「滾蛋。」江初不愛聽這個詞兒,「誰也沒有你侄子最能鬧騰。」
這回換成老杜沒說話,他嘆氣似的「嘖」了一聲,輕輕磕了磕杯子底。
獨發愁不如眾發愁。
「覃最說苗苗住校了。」江初十分惡劣地感到自己心情好了點兒,開始反過來問老杜,「不是鬧了三年你都沒讓住麼,又怎麼了這回?」
「慣的。」老杜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從小到大沒讓吃過苦,天天想一出是一出,說話做事從來學不考慮後果。」
江初夾了塊青筍,心想這個理論套在覃最身上只能成立一半兒。
「老覺得自己什麼都明白。」老杜抿了口酒,目光被杯沿擋住的角度透著疲憊,「人生才剛剛開始,明白個屁。」
江初跟老杜雲山霧繞地聊了半宿,什麼頭緒也沒聊出來,還是煩。
「你其實就是給自己加戲。」老杜最後笑著說他。
「一口一個弟弟,也不想想你倆連姓都不一樣,人高考完拍拍翅膀就飛走,頭倆月還能有點兒感情,沒兩年直接把你忘了,,「就跟你對高中班主任似的。」
「操。」江初沒忍住笑出了聲。
這比喻太服帖了,讓他瞬間就對這理所當然的疏遠有了代入感。
笑完了卻更煩。
其實江初都不明白自己在煩個什麼勁兒。
如果覃最一定要用這種杜絕接觸的方法,來對他恢復「正常」態度,那他怎麼想都應該鬆口氣才是。
反正覃最也不是這就要跟他斷絕往來不再聯繫了,倆人還在一個家裡住著,平時該說話說話,該聊天聊天兒。
等過一陣子,覃最的情緒過了,他倆慢慢也就自然了。
江初是打算就這麼慢慢習慣的。
結果高三下學期一開始,覃最給他拿了張住宿申請單回來。
「什麼意思?」江初正在吃飯,接過單子看了眼,過了兩秒才想起把嘴裡的粥咽下去,扭頭盯著覃最。
上面的姓名班級什麼的信息都填完了,就最底下一行家長簽字等著他。
「我想住校。」覃最坐在沙發上,兩條胳膊往前杵著膝蓋,正埋頭用掌心搓搓眼。
「我知道你想住校,我認字兒,不瞎。」江初說,「我是問你什麼意思?」
覃最動作頓了頓,抬眼看他。
「就是住校的意思。」他說,「怎麼了?」
「為什麼?」江初繼續問。
覃最看了他好一會兒,什麼也沒說,突然起身來到江初跟前,杵著椅背把臉伸到他面前。
「看見我眼裡血絲了麼,哥。」他盯著江初問。
兩個人好久沒離這麼近了,覃最熟悉的氣息突然撲過來,江初本能地想往後仰,忍著沒動。
他看看覃最的眼睛,是有紅血絲,眼底也有些泛青,一看就是連著在熬夜。
好像還比之前瘦了。
江初頓時有點兒心疼。
他跟覃最天天見面,這幾天只隱約覺得覃最輪廓深了,五官比剛來的時候更立體,不仔細看都沒看出來胖瘦。
剛習慣性地想抬手拍拍,覃最直接沒等他說話,重新站直回去。
「沒幾個月高考了,我得衝刺。」他從江初手裡把申請表抽出來,在桌上鋪好,還給他掏了根筆。
「你在家就不能沖了?」江初抿抿嘴角,「就那麼兩站路,來回正好夠你醒神。」
「在家靜不下來心。」覃最盯著申請表說。
江初瞬間說不出話來。
覃最的理由完全合理,他一點兒毛病都挑不出來。
可他就是不想簽這個字。
「你住多久?」他問覃最,「一整個學期?」
「嗯。」覃最應了聲。
「然後高考,考完了就走。」江初撿起筆轉了兩下,重新看著申請表,突然笑了笑,「離我遠你覺得踏實是麼?」
江初幾乎就是邊聽著話從嘴裡往外冒,邊在心裡罵自己,你到底在說什麼屁話。
覃最愣愣,低頭看他。
江初則一直看著申請表上覃最的「住校理由」。
二指寬的空格,覃最就寫了兩個字:踏實
這兩個字簡直身上帶刀,順著江初的眼球直往心裡扎。
他這哥當得可太成功了,覃最跟他住在一塊兒,心裡都沒法踏實。
家裡靜了好一會兒,兩個人都沒說話,江初轉筆的手停下來,用小拇指頂開筆蓋,發出「咔」的輕輕一聲。
正準備簽字,覃最在他面前蹲了下來。
「江初。」覃最的眼仁兒比一般人要黑,眼角沁著紅血絲,微微蹙著眉毛看人的時候,眼神顯得又深又複雜。
「你到底想我怎麼樣啊?」他啞著嗓子問。
第60章
也不知道是這句話的威力更大, 還是覃最的眼神兒威力更大。
江初心裡一陣蟄得慌。
「我?」他定神笑了笑,「我當然是想你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