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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初沒躲,像小時候挨打立正一樣,繃直了腰杆挨著。
揍完這兩巴掌,老媽的力氣仿佛也隨著全都泄了出去。
她肩膀垮下來,也不知道在看哪兒,出神地發了會兒怔。
「你要是實在就這麼掰不過來了,我也認了。
」過了會兒,她才又繼續開口。
「反正我這個媽當得不合格,這是老天爺罰我,不能強求你當個省心的兒子。」老媽重新看向江初,抹了把臉。
「那句話你算是說對了。」她從鼻腔里哼笑一聲,「這件事兒上我這個當媽的該想的辦法都給你想了,該做的也做到盡了。」
「隨便你怎麼折騰,你到年齡該結婚不結婚該成家不成家,你朋友怎麼看別人怎麼問,後背挨戳的都是你。」她對江初說。
江初愣愣。
正以為自己聽錯了,老媽的神色又驟然一凜:「但是那孩子不可能。」
「你給我好好想想你倆到底是什麼關係,他不是個石猴兒,不是沒爹沒媽自己蹦出來的,他媽活著呢,他現在的爸再不是東西也是你親爸!」老媽直視著江初,語速像念咒一樣飛快又威懾。
「他小不懂事兒……你都多大了?啊,兒子。」老媽張張嘴,眼圈有些發紅,「你怎麼跟他媽張嘴?還是你讓他跟你似的,該結婚不結婚等著讓人笑話?」
「不過你們現在的小孩兒都沒長性,真放開了讓你們瞎鬧,指不定過兩天就都明白了。」老媽擤擤鼻子冷笑一聲。
「人家才多大,你是個元寶還是個什麼,除了你媽我誰能把你當個寶似的拉著你不撒手?」她把腳底的小皮墩子蹬開,「你能快三十了給我整這一出,他離三十差多少年,你自己算算吧。」
「但是只要有一天,這就不是個能見人的事兒。」說完,老媽又傾過肩膀跟他強調。
「我愁得一抓一把掉頭髮,連你方叔都不敢跟他提。」老媽的眼睛比剛才更紅,繼續用氣音說話,「你聽懂了麼,江初?」
再聽完老媽後面那些話,江初已經感受不出來自己是什麼心情了。
「虱子多了不癢債多了不愁」這話,好像也能用在情緒上。
——一層又一層的起伏已經疊得太多了,波瀾壯闊,反而把人壓到了麻木。
至少跟老媽把話說開了,也不用跟倩倩焦頭爛額的應付。
江初苦中作樂地安慰自己。
總體來說,應該還是比先前輕鬆一點兒。
先前是面對老媽與覃最兩個人,雙倍的煩悶謹慎無奈疲憊。
現在能先把老媽的那一份暫時擱下。
假期剩下的三天,江初哪兒也沒去,什麼都沒幹,也什麼都不想多想。
就在家裡歇著。
他太累了,一切都既無解又看不到出路。
他把最近的一切全都放空,什麼都不想。
尤其不去想覃最說的「只要不在你身邊待著,說不定我也就想通了」。
也不想老媽那句「人家才多大,你是個元寶還是個什麼」。
三天的放空里,江初唯一思考過的問題就只有一個。
明明他嘴也不笨,真要是想吵想說,他從小到大也沒在嘴皮子上跟誰落過什麼下風。
偏偏一個覃最,一個老媽,面對這兩個在他目前生命中最緊要的人,江初好像就沒能說贏過。
別說贏了,連話都沒機會說全。
最重要的人總能更加輕而易舉地堵住他的嘴。
唯一既在他生命中占據著一大席之地,幾乎天天都見面,還不會讓江初連話都說不全的人,只有好兄弟大奔。
生活再接上正軌開始上班,大奔跟憋著一星期沒說話似的,一見面就跟江初絮叨。
絮叨完自己他又問江初怎麼精神不佳,逼著江初也絮叨絮叨。
江初沒法說,腦子裡又冒出老媽那句「這就不是個能見人的事兒」。
他只能撿著能說的隨便說說。
大奔聽得雲山霧繞。他自己總結一下,大概意思就是江初因為吃飯穿衣服之類屁大點兒事,跟他老媽吵架,還吵輸了。
「這有什麼稀奇的。」他張嘴就接了句。
「一個老婆一個老媽,這輩子你就別想跟她們掰扯明白。」大奔一副「過來人」的老油子姿態,跟江初傳授經驗,「你見過誰正兒八經的跟自個兒老娘講道理?」
江初笑笑。
硬要這麼代入倒也不是不能成立。
說著老婆和老媽,兩人話頭東拐西拐的,大奔提了句覃最。
「你治治你弟啊。」他跟江初告狀,「國慶給他發個微信,這都過完了也沒見回,什麼孩子……哎你跟那妹妹怎麼樣了發展的?」
妹妹已經沒可能了,弟弟說不好也涼了。
「還回你,我的電話都不回了。」江初下意識往自己手機上看過去,隨口說。
那天他惦記著小花園那個影子,還在老媽家就忍不住給覃最打了個電話。
當時沒打通,也是到現在都沒回。
「啊?」大奔抬起頭看他,愣愣。
江初也皺了下眉。
覃最不管跟他怎麼有脾氣,從來也不會不接電話。
就算是因為照片的事兒不高興,按覃最那個性子,應該更會直接問他。
「生病了?」大奔給出一個保守的猜測。
「你給他打一個。」江初把覃最的手機號給大奔發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