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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渾身的情緒忽然全都拱上來了。
「操。」覃最抿抿嘴低聲罵了句。
他把小鏟子往盆里一扔,朝後坐在地上,兩條胳膊架在膝蓋上乏力地耷拉著。
盯著貓砂盆愣完一根煙,他摸摸兜掏出手機,給康徹打了個電話。
響了好幾聲鈴康徹那邊才接起來,上來就沖覃最嘆了口氣。
「你可真會挑時候。」他「哎」一聲,「最好有急事兒,不然我飛過去揍孩子啊。」
「在幹嘛。」覃最彈彈手,把菸頭彈進貓砂盆里。
「解放自我。」康徹在那邊點了下滑鼠,一串不宜的叫聲從聽筒里「哇」一下放大。
覃最笑笑,康徹又把聲音給關掉。
「心情不好?」他都不用聽覃最說別的,直接就問。
「煩。」覃最說。
「才開始煩啊?」康徹笑了,「你是剛發現他是你哥,還是剛想到他有爸有媽,是個直男啊?」
覃最沒說話。
「想要的東西別太多,會輕鬆不少。」康徹說著還打個呵欠,「也別什麼都不想,腦子一熱把局面弄得收不回來。」
「已經收不回來了。」覃最皺皺眉,又去點了根煙。
「沒說你倆。」康徹在電話里也摁了下打火機。
「比你現在難受更難受的事兒,是有一天你看見他真的難受了。」他跟念繞口令似的,慢條斯理地對覃最說。
第92章
掛掉電話後, 覃最在沙發里窩了很久。
什麼也沒幹,單純就是窩著,抽菸, 然後腦子跟卡殼似的重播著康徹那句繞口令。
跟下午開車回來時一樣, 他沒覺得時間過去多久,也沒覺得自己抽了幾根。
直到敲門的動靜傳來,覃最抬頭看一眼,陽台外的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他皺皺眉,起身的時候順便把菸灰缸里的菸頭倒進垃圾桶, 過去開燈開門。
江初正在門外舉著手機準備打電話, 見門開了,又把屏幕鎖上。
「我看窗戶黑著,以為你真出去跟同學吃飯了。」他把手上提的兩兜涼菜遞給覃最。
「沒,我出去你就進不來了。」覃最把菜接過來, 朝玄關里讓讓。
「是啊, 身上沒鑰匙。」江初換了鞋, 扶著覃最的後背搓兩把, 「在家幹嘛呢?」
「睡了一覺。」覃最也搓搓他,去廚房給涼菜裝盤。
客廳里的煙味兒比平時他倆在家一塊兒抽還重。
江初看了眼覃最的背影, 去臥室換衣服。
他開燈看了看床,跟他下午被覃最拽去打針前一樣,被子還墜著一個角在床沿上,也沒有躺過的痕跡。
「你在哪兒睡的?」江初問了句,進衛生間洗手。
「沙發。」覃最把盤子端出來,「都是我的?你還吃點兒麼?」
「你吃, 我陪你坐會兒。」江初去磕磕茶几上的煙盒。
昨天晚上剛拆的一包, 這會兒就剩一根了。
江初咬上沒點, 過去坐在覃最旁邊。
「阿姨說什麼沒有?」覃最抬眼看他,夾了片臘腸。
剛塞進嘴裡,他想起來江初下午的體溫還沒量,又擱下筷子去臥室把溫度計拿來。
「沒說什麼。」江初看一眼刻度,甩了甩夾在胳膊底下。
「那你們聊什麼了?」覃最坐下來繼續看他。
江初差點兒就張嘴再說「沒聊什麼」。
看著覃最的眼神,他輕輕嘆口氣,磕了下嘴裡的菸蒂,把沒夾溫度計的那條胳膊往後掛在椅背上:「東家長西家短的。」
「從我表弟結婚說到大奔媳婦兒,還惦記著老杜哪天婚禮。」江初仰著脖子閉著眼,一臉倦怠,「天天就這些。」
「催你呢。」覃最抬起條腿踩著椅沿,盯著江初嘴角冒出來的兩顆小燎泡。
江初偏偏腦袋,睜開眼看他。
「小狗。」他喊了一聲。
「嗯?」覃最抬抬眼皮對著他的視線。
「吃飯。」江初說。
覃最嘴角抬抬,沖江初捲起個笑:「吃。」
這一晚上直到睡前,好像都跟平時任何一個晚上沒什麼不一樣。
兩人的相處一切如舊,平時該怎麼說話還怎麼說話,該怎麼開玩笑還怎麼開玩笑。
江初去把電視打開,家裡顯得很熱鬧,他倆聽著電視訂好了明天幾點去打針,想吃什麼。
覃最吃完飯去刷碗時,江初還手欠地颳了一指頭洗潔精往他腰上抹,然後撐在他肩上笑著給他看了老杜發在群里的電子請柬。
七夕快到了,江初大奔他們這一窩人,近期最大的事兒就是幫著準備老杜和宋嬌的婚禮。
然而該不一樣的地方也在沉默著發酵。
不說話的間隙里,江初和覃最心裡都擱著事兒,但是誰都沒說。
江初是在琢磨老媽。
老媽吃飯時確實沒跟他說什麼,也還跟平時一樣,話里話外催他談女朋友,結婚成家。
江初也熟練地敷衍著。
一直到吃得差不多了,老媽才提了句:「你爸跟覃舒曼那邊房子買得怎麼樣了?哪個樓盤?」
「不知道。」江初當時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情。
「又來了」和「這頓飯的重點終於來了」,兩個念頭同時冒出來,疲憊又心煩地擰在一起,從他的腦子直擰到胃裡。
老媽抬眼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