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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沒過去多久,他在橫排座椅的盡頭下了一級台階,又拖沓著腳走了回來。
「不好意思。」
「謝謝。」
盛珣聽見這人不斷重複著這兩句話,對方也繼續時不時在某個座位前停頓。
盛珣估算了下對方幾次說「不好意思」間的間隔時間,就意識到——這人的停頓不是隨機,是有規律的。
這個正在影廳里一排排穿行的「人」,是在每一位觀眾的位置前停下,再重複著道歉及道謝的話。
對方似乎是在每個有觀眾的座椅前都做了些什麼,但又每次停頓都不算長,跟在人身上打卡似的,從後排一路打卡到前排。
「不好意思。」
「謝謝。」
「人」終於從盛珣椅子背後經過了,
帶來一陣輕微冷意。
盛珣斜後方坐著一個獨自來看電影的學生,他用餘光確認情況——
男生正在專心熒幕,似乎很認真的投入了觀影。
完全看不見自己身前正還有一道人影。
並且人影面朝他,似乎還朝他低了頭,脊背彎曲。
讓盛珣沒有貿然插手的原因是靜寂的金光。
「人」剛剛與盛珣只有一個椅背之隔,金光卻沒有發出預警。
這意味著,對方應當沒有惡意,只是出於某種原因,才在影廳里來回遊盪。
「不急。」本來應該在專心看電影的小秋忽然說。
盛珣在昏暗中被拉了拉手。
小秋還帶著焦糖奶香的手搭在他手背上。
「看看他想要做什麼。」小秋聲音輕到近乎耳語。
他的想法與盛珣正好一樣。
那沙沙腳步聲又到了後面那排座位的盡頭,對方在側邊階梯又下一級。
等他腳步再響起來,這一回,他就終於打卡到了盛珣和小秋這排座椅。
「不好意思。」
人影在還沒靠近盛珣和小秋的座位時就提前說,聽著真的挺講禮貌。
盛珣已經能大致看清這是個穿著夏季便裝的人,臉隱沒在影廳晦暗光線里,只看出他是一直側身貼著前排椅背在走,因為側身緩步才腳步拖沓。
他想要做什麼?
盛珣和小秋耐心等待,帶著相似的疑問。
接著,他們便看見,這道身影靠近他們,卻又直接越過盛珣。
他走過盛珣提前收腿留出的空檔,尋找著什麼一般,停在了小秋面前。
一張蒼白面孔緩緩朝小秋低下——
「謝謝。」臉的主人說。
然後他抬起一隻同樣蒼白的手,徑直伸向小秋……懷裡的爆米花!
盛珣:「…………」
小秋:「…………」
礙於這發展真的始料未及,以盛珣和小秋應對玄學事件的經驗來看,也是展開格外清奇。
所以一時間,兩位能輕鬆制鬼鎮邪的人誰都沒動。
他們就默默看著這陌生鬼朝爆米花桶出手,用一種非常自來熟的姿態撈走小秋一捧爆米花。
「這人竟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和打著斗大問號的「就這」同時出現在盛珣腦子裡,他算是明白為什麼金光毫無預警了。
就這麼一個只圖觀眾爆米花的鬼,有什麼被預警的必要嗎?
真的毫無惡意,在影廳里來回穿梭只為了四處吃爆米花的鬼也沒意識到問題。
他對自己面前的兩人都看得見他渾然未察,只把爆米花塞進嘴。
再低頭,「爆米花鬼」手上剩的兩顆爆米花就差點嚇掉。
他正對上回神過來的小秋冷冷打量他的視線。
並且同時,他的後頸上多了一隻手,揪著他後衣領子。
「爆米花鬼」:「……」
他蒼白面孔上的眼睛緩緩瞪大,十分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面前兩位「普通觀眾」。
小秋說:「你知道過去和我搶食的鬼後來都怎麼樣了嗎?」
「爆米花鬼」緩緩搖頭。
本來爆米花桶就已經快要見底,還被突然冒出來的傢伙給薅走一捧的小秋面沉如水。
他舉起自己徹底見底的桶,涼颼颼又道:「被我吃了。」
「爆米花鬼」呆滯幾秒,變成瘋狂搖頭。
銀幕上的電影至此,起碼盛珣小秋是看不下去了。
他們帶著當場逮獲的「爆米花鬼」離開影廳,找了個避開監控的安靜角落,準備問問對方滯留影廳的原因。
不過「爆米花鬼」可能會錯了意,以為是揚言會吃鬼的小秋挑了個僻靜餐廳,準備在這個角落裡來終結他的鬼生。
都還不用盛珣開口,他先嗚嗚咽咽的開始鬼哭,把自己生前是什麼人,又為什麼喜歡偷吃爆米花給全部交代了。
原來這人名叫周文松,本來是附近一棟寫字樓的員工,過著朝九晚十的忙碌生活。
他沒有什麼很波瀾壯闊的故事,也沒有被捲起任何非同凡響的事件里,甚至死因不是由於一樁惡□□件。
他是熬夜加班之後想著去健個身,以為這樣會對身體好,想要舒展一下辦公室里久坐發僵的筋骨。
結果意外就那樣悄然而至。
已經過度疲勞的身體與精神荷載不起劇烈運動,他在健身房跑完五公里後有點頭暈,正想著得趕快回家去睡一覺,明天是連續加班之後的休息日,可以去附近的影院看個電影,再買一大捧他們家招牌的焦糖奶香爆米花,癱在影廳里連刷個兩三場電影,在影院做一個暫時逃離現實世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