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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它們落地即像黑色的長蛇一樣開始遊動,拼命朝感知到了活人氣息的方向刺探。
但在真正將髮絲的末梢探向生人之前,它們又被一層看不見的屏障給攔了下來,活動範圍被限制在了以儲物櫃為中心的一個扇形區域內,到達不了活人身邊,只能在有限的區域內沒頭蒼蠅似的來回打轉。
老羅:「……」
褚室:「……」
怎麼辦,這種宛如隔著玻璃罩看危險觀賞品的心情更強烈了!
從本能的想要驚恐到忽然發覺好像也不用驚恐,心情的跌宕起伏就在短短一時之間,就真的很考驗人的心臟。
老羅扶著褚室喘了幾大口,平復過呼吸。
他抬頭想要去看盛珣的反應,就正好看見,在原地似乎站定了有好一會的盛珣正望著那年輕鬼怪此時背朝他們的背影。
盛珣的臉上是一種老羅形容不出的表情。
他好像有一點不舒服,又像有一點困惑,眉心是皺著的。
並且很快,盛珣像是看夠了那個背影,他終於邁開長腿,直朝從說完那句「給你看」起,便扭回腦袋,開始背對著人的鬼走過去。
那滿地盲目亂竄的頭髮都吸引不了盛珣注意,他行動的速度遠比肢體僵硬的鬼要快,三兩步間站到對方身邊。
年輕鬼怪的身高也和記憶里一樣,是比盛珣要矮上幾公分。當彼此間的距離縮短到一個很近的值時,那身高的差距就會變得明顯起來。
盛珣的目光自上而下的投向對方。
他從對方剛剛很快扭回了頭,並且再沒有將身體轉向他起就發覺,可能是因為動用了力量的關係,對方此刻與之前相比,要更加的不像人一些。
如果說之前只是面色蒼白,還能勉強被看成一個不太健康的人。
那麼此刻,就算是一個視力再不好的人,恐怕也不會再把對方當做活人了。
他面如紙金,黑色的瞳仁擴大到幾乎侵占所有眼白,渾身所有露在外的皮膚都泛著一層缺乏活氣的青色。
盛珣從看見對方變成這個模樣起,胸口忽然一陣發悶。
不該是這樣的。
這個念頭沒來由的跳進了他腦海里,讓他長久地注視著對方。
可原本又應該是什麼樣的?
盛珣無法回答他自己這個問題,畢竟他搜遍自己記憶,也只能找出一個對方幾年前在洋房區里跟著他時的模樣。
而他已經知道,對方那時候就已經不是人了。
盛珣目光中就像隱藏著某種哪怕鬼怪記憶缺失,卻也還是想要躲避的東西。
鬼怪起先只是背對著他,不去看他,在他走到自己身邊後慢慢往旁邊走了兩步,卻依舊甩不掉他。
於是,鬼只能在人類的注視下撇開一些臉,說:「你應該看她。」
「別看我了」。
對方這樣委婉的告訴盛珣。
盛珣只又沉默著看了他一小會,他們之間的氣氛微妙到旁人都不敢輕易打破或涉足。
一直到盛珣終於是挪開目光,開始認真去看向那被封在透明屏障後的東西,他聽見身後傳來走動的聲音。
是在門口報團取暖了好一會的老羅和褚室。
他們找到機會,終於走到盛珣附近。
屏障之後,那盲目亂竄了好一會的頭髮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出不去,它們在原地窣窣遊動了片刻,便開始朝著同一個方向游過去,逐漸匯聚為一體,再自黑髮的中央立起一個人形。
那起初看上去,儼然是一個黑髮纏成的木乃伊。
有一隻蒼白的手自頭髮間伸出來,它掀起蓋簾般將垂在面前的頭髮拂開,露出底下一張面色慘白,瞳孔猩紅的臉。
這張臉的主人歪著頭,她死死盯緊屋內的人,在看向老羅時神色貪婪,在看向盛珣時似乎又很仇恨,而及至看見屋子裡另一個她打不過的鬼,她身下的黑髮又發出窸窣響聲,像是十分躁動不安。
這是盛珣幾人第一回 清楚看見邪祟的臉。
「是你?!」老羅忽然出聲,他難得忘記要在鬼怪面前小心屏氣,滿臉不可置信,「你不是那天晚上的那個……?」
老羅口中的那天晚上,指的是他跟盛珣約燒烤的前一晚。
那晚,老羅有個同事臨時有事,上不了晚班,他就跟對方換了一下,在店裡又是看店又是清點當日余貨,又還要負責當日關店前的基礎保潔。
等忙完這一通,老羅真正走到店門口準備關門落鎖時,時間都已經轉過了零點。
也就是那時候,他注意到,門口不知什麼時候站了一個年輕女生。
那女孩穿一條紅裙,裙擺處依稀是有著暗色的花紋,不過對方站在一盞不太明亮的街燈下,具體看不清楚。
老羅沒有多想,他跟盛珣當了三年室友,本質上也是個有些大大咧咧的人,為人又還頗古道熱腸。
全因對方站得離他們店很近,又大晚上孤零零一人還在外面,老羅熱心招呼女孩道:「很晚了妹子,我們也要關店了,你是在等人的話,最好去換家還開著的店等,安全一點。要是準備回學校,我也剛好回宿舍,能送你一程。」
老羅招呼完後就發覺自己最後那句話很多餘,讓自己顯得仿佛別有居心。
他飛快摸了摸鼻子,心道自己真是母胎solo不會說話,正想要再趕快對人道個歉,表示他絕對沒有要騷擾的意思,就看見,那原本是側對他站的女孩飛快扭過頭來,冷冷掃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