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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君盛就驀地反應過來,那詢問似乎還別有意味,是有某個特指的目標。
「你想要問誰?」林君盛思考著問,「這裡面有你想要仔細打聽的人麼?」
話是這麼說,林君盛又覺得哪裡不太對。
因為池暮輕的社交範圍並沒有那麼廣,對方向來也不太關心外界事物。
他由此懷疑自己的猜測方向也許有些偏。
「有。」池暮輕就回答說。
林君盛面露意外。
他將毛巾徹底拽了下來,在靠背椅上坐直身體。
池暮輕回望林君盛的眼睛,他又說:「你。」
「……」林君盛為這個答案愣了一下。
池暮輕走近他,在他坐著的靠背椅旁微微彎腰,伸手按向他襯衫的後肩某處。
等池暮輕收回手,林君盛注意到這人蒼白的指尖有一點紅,是略深的梅子色。
他就終於後知後覺——原來他的襯衫後肩居然有一抹口紅。
「這應該是……」林君盛自己也被這口紅印給看愣了,他努力回想了半天才想起來,「宴會散場時人有點雜,我去取外套時被一位還不適應穿高跟的小姐給撞了一下,她在我背後崴的腳,剛好往前撲——」
而林君盛的反應當時已經算快,他聽見後方傳來驚呼與風聲時就已經側了身,先用自己的胳膊攔截住對方的傾倒,再完全轉身過去扶了一把,讓那姑娘免於穿著高跟摔個大馬趴。
萬萬沒想到,原來當時就那麼不巧,人家的口紅在他襯衫上蹭了一塊。
那甚至都不是個完整的唇印,是一團亂七八糟的紅。
林君盛自己沒注意,他從舞會離開又來跟人「私會」,繼而被對方當場「抓包」襯衫上有口紅。
這麼串聯著說起來,簡直宛如做了樁很不厚道的事情。
還讓人無端有幾分心虛。
——尤其,這位「私會對象」聽完口紅印的來歷,卻臉上仍是看不出舒展或者安心神情。
池暮輕默然不語,只繼續盯著林君盛肩上的口紅瞧。
看得林君盛不得不主動哄著人說:「暮輕,和我說句話?」
之後又好半晌,池暮輕就才搖了搖頭。
他眉心微微皺著,好像有一點不開心,又好像是有點疑惑。
他說:「我不知道該怎麼說,但你身上有這個,還有非常繁雜的味道,我不喜歡,它們讓我……不太高興。」
「不太高興」。
這就是在池暮輕十分空白的情感層面里,他能夠想到的最真實直白的形容。
有個答案林君盛已經追逐了很久,他小心在一次又一次的接觸中調整界線,自我約束,像謀劃一場戰略一樣思考該從哪個角度入手,才能破解有關另一人的感情迷局。
而這天,就在這個他衝動深夜前來拜訪,像私會一樣溜進小院的晚上。
他覺得這個答案被自己找到了。
「你知道嗎?」林君盛在從紛繁思緒中抽身回來時對池暮輕說。
他從椅子上站起來,面向胳膊還撐在椅背上的人:「每一次來到這裡,清楚知道你不能輕易離開池家,我也不能隨便帶你出去時,我也會不太高興。」
「因為我有一個想法,它已經存在很久。」
「是什麼?」池暮輕問。
他注視著林君盛眼睛裡映出的燈火。
聽見林君盛說:「是想把你拐走。」
第90章 情深
池暮輕與池家的淵源太深了,他是集池家秘法與多種古方秘材供養出的孩子,生來整副軀殼便跟池家緊密相連。
這也是為什麼,幾十年前的那個夜晚,小小嬰孩憑著本能破開厚重泥土,他攀爬而出,卻沒有遠離這戶試圖置他於死地的人家,反倒是在夜色下又一步一步回到了那戶高門大宅的門前,把小小的棺材和自己一起停在了大門台階下。
池家人甩不脫他。
池暮輕也離不開池家。
不然,倘若沒有這層關聯,林君盛早在剛弄清自己心意,甚至是剛開始為池家人對池暮輕不好而感到不平時,就要把這人從池家大院裡解出來,將池暮輕給乾脆果決的帶走了。
他林家又不是養不起這多一個人。
他自己在家裡的院子那麼大,房間也那麼大——哪怕是他屋子其實不大,院子小小的,但再多睡一個人的位置總也有吧。
只可惜沒有倘若。
林君盛沒能早早把人帶走。
但又陰差陽錯。
他以另一種在相遇之初誰都不曾料想的方式,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還是將人給「拐走」了。
池暮輕只是遲鈍,對陌生情感的學習認識過程比常人要緩慢。
當他終於跨過了那道門檻,發覺自己會為林君盛身上繁雜的香水氣味與口紅印而不快,那便是一個突破的契機。
他們在那一晚終於都明白,兩人的心情原來是一樣的。
「拐走我?」池暮輕重複了林君盛話語最末的三個字,他把它們念得很輕,語氣也不像他平常慣有的平靜。
在微微上挑的尾音下,他話音里還透著些說不出的味道。
林君盛便覺得自己像被小勾子輕輕地撓。
他「嗯」了一聲,看著池暮輕的眼睛:「讓拐嗎?」
林君盛伸出的手停在池暮輕臉頰旁邊。好像他的動作在和他的人一起等一個應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