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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之茂便又摸了摸妹妹的頭。
火光在天邊出現許久,最後終於是從天空中緩緩向下蔓延,大火從天上燒到了地上。
孫小竹拉住哥哥的手,他們兄妹在招待所前起身,並肩走入火海。
周圍是漫天紙灰飛揚。
只有一點比較可惜。
孫小竹在被火焰吞沒時想。
而在她身邊,兄妹連心,孫之茂想得竟也差不多。
他們都猜到今日的異變定是那些古怪客人帶來的,尤其最初遇見的那位,對方恐怕是所有改變的源頭,是個像書本里的引子一樣的人物。
能道個謝就好了。
謝謝他們到來,讓禁錮於此的靈魂終得安息。
*
積怨潭內,最後一道怪笑人影也已經變作了粉,眼下只剩那些殘缺牌位上還留有一層微薄的邪祟力量在。
它們因為是實物,多少能起一點存儲邪氣的作用。
按著小秋估量,整個積怨潭的力量已經被削減到只剩兩成。
他們沒有做得太乾淨。
積怨潭力量一弱,封堵荒村的結界會變得很好攻破,褚家人和那兩名池家人應該能很快就破開結界入村。
做得太乾淨反倒會惹事端。
「我和娃娃要準備回包里去了。」小秋在感知完村外詳情後對盛珣通知著。
他身上穿著的還是屬於荒村新娘的那件喜服。
之前小秋說要換衣服,結果根本還沒來得及把這一身複雜紅裝給脫下,轉頭他和盛珣就看見了林朗的變化,旁聽了林朗的故事,接著是重新加入戰局,繼續清繳怪笑黑影和孫家鬼怪。
反正有了盛珣的話安慰,小秋對這身衣服是否是別人的也已經無所謂,他不知不覺把衣服穿到現在。
當穿著它向大長老下楔,把連通感官的詛咒下出去的時候,他簡直就像是無數「舊新娘」的代表,是穿上這身嫁衣的人終於能夠復仇。
「他們大概五分鐘內就能找到結界突破口。」小秋抖了抖衣服上沾染的飛灰又說。
盛珣「嗯」了一聲,視線垂在小秋身上,鬼娃娃正在他耳畔告訴他,他的雙肩包就在不遠處的乾淨木條上,林朗已經幫他把包拎過來了,還特意找了個算是乾淨的地方放。
盛珣看見小秋衣領上黏著片紙屑,那剛好是對方視線死角,只抖掉了衣擺灰燼的鬼沒注意到。
他一邊聽安迪說話,一邊手就自然地伸過去,把那碎紙給摘掉了。
碎紙剛好黏在小秋領口的如意扣,舊式的喜服領口很高,饒是小秋稱得上脖頸修長,就也被領口包裹住了大半的脖子,最上面的如意扣剛剛好,是壓在喉結上。
小秋對盛珣一向不會設防,在人將手伸過來時絲毫不避。
但被人的手指隔著如意扣壓上喉結的時候,他覺得那滋味有點異樣,讓他在盛珣的手下微微抬了抬下巴,脖子線條隨著動作有輕微的繃緊。
還有一個小幅度的後仰。
盛珣手指也長,曲起的指節不經意還頂到小秋下巴,讓小秋在仰頭的同時,就還不自覺眯了下眼睛。
「五分鐘很快。」盛珣在摘完紙後說,他像是一無所察,「你和安迪還有小熊現在就回包。」
安迪和小熊響應得比較快,基本是人的話剛說完,它倆就已經拉開包鏈鑽進背包里,只把兩顆腦袋又露出來,等待著另一位。
另一位卻至少靜默了有十來秒。
小秋不知道在想什麼,安靜之後卻是對盛珣說:「有個問題,我忘了問你。」
「什麼?」盛珣已經去取回了背包,將敞口的包提在身側,一副問完就準備將鬼就地塞包的架勢。
小秋沒看那已經為他準備好的包,反倒視線忽然往後落。
他看了後面的林朗一眼。
突然被看的林朗:?
林朗覺得自己像個上課神遊,以為老師根本不會注意卻驀地被點名的學生,心裡莫名一慌。
然後就聽小秋說:「什麼是『女朋友』?」
「女朋友」,是個自從小秋和盛珣匯合後,他已經聽林朗提起了好幾遍的詞,並且後面通常還跟著有一句「感情好」。
他其實之前就對這個詞有疑問,因為這好像是在說他,可他搜遍自己所剩無幾的記憶,發現這詞彙竟如此陌生,是超出他認知範疇的東西。
這真是在形容自己麼?小秋為此困惑。
接連發生的事件令他幾乎把這份疑問給忘了。
但剛剛,盛珣的手指從他下巴上擦過的剎那,他不知道怎麼,居然把它又撿了回來。
什麼是女朋友?
在認真尋求一個解答的小秋面前,盛珣單手提包,他有片刻的怔愣與啞然,落在包帶上的手指鬆開又攥起,有許許多多想法念頭倏而划過腦海。
可能是單純受到了他人故事的觸動,來自他人的熾烈衝擊到了緘默保守的人。
也有可能是一份心思本就一直緩慢生長,剛好今天它決定破土而出,要明朗彰顯一下自己的存在感,接受來自外界的隨便風吹雨打或陽光。
最終無數念頭裡,留下的只有近乎發自本能的那個。
「女朋友,就是和你擁有戀愛關係的女性,指代一對情侶戀人里的女方。」盛珣說,他重新抬起自己空著的手,把它貼到了僅聽了前半截就擰起眉的小秋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