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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黑乎乎的。
因為他是被打斷了原本的顯形過程,還呈人影狀就被拖了出去。
所以從他和鄒鶴被盛珣同時壓制至盛珣鬆手的前一秒,這位倒霉鬼不僅被盛珣的金光壓制,動彈不得,又被扣著後頸說不了話。
他還黑。
就黑得五官模糊,面目不清。
以至於他演技不佳的人類同伴居然直到他努力「咕咕」了半天,才終於發覺他不是出於自願才閉口不言。
「咳咳咳!」好不容易又能開口的鬼上來就是一通猛咳嗽。
他身上潑墨一樣的黑色逐步褪去,整個鬼也由一個純黑的人形鬼影逐漸有了正經人樣,露出人形。
鄒鶴有點倉促地伸手去扶他,臉上為自己的後知後覺帶有一些歉意。
鄒先生就一邊伸手夠鬼,一邊猶豫不定地問盛珣:「你就……這麼把我們給都放了?」
鄒鶴沒說出口的話是,盛珣就不擔心他們在緩過來後會聯手反撲,這會他們已經有了防備,也未必完全敵不過盛珣一個嗎?
還是說盛珣真的對自己的身手非常自信,覺得放了他們也沒什麼,反正重新控制住他們兩個,也就是對方又花一兩分鐘再動個手的事?
盛珣的目光落在眼前一人一鬼身上。
他的狀態沒有完全放鬆,但往後方的裝飾牆上靠了靠,略微軟化了下肢體語言。
「因為沒有必要了。」他說。
鄒鶴立馬就想要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就跟他今天剛在咖啡廳里看見盛珣時的神情一模一樣。
歷史總是驚人的相似。
這回,鄒先生的「果然」也僅果了一半。
他表情很快整個凝固。
因為盛珣接著說:「褚家並不知道你私下裡和鬼有牽連的事情,你與旁邊這位的合作關係,是瞞著褚家進行的。」
身邊的鬼還在咳嗽,仿佛需要好一會才能夠適應目前狀態,從先前的滯塞里平息。
鄒鶴一人面對盛珣,他臉色很明顯的僵硬,張嘴做了一個「不」的口型,似乎想要反駁。
但盛珣沒有給人插話機會,他流暢的繼續說了下去。
「你並不只是在對我演戲。」盛珣盯著鄒鶴的眼睛,肯定地說,「當褚家因為小褚找犀角香的事得知了我的存在,正缺一個理由來順理成章的試探我時,你可能是出於親戚淵源,也有可能是你旁邊的這位渠道獨到,反正總之,你們獲得了這份消息,並將它視作一個機會——因為你們也想要接觸我,但又不能明目張胆的接觸我,褚家的需求和你們的正好不謀而合。」
鄒鶴張開嘴巴又閉上反覆幾次,當盛珣說起「旁邊這位渠道獨到」時,他有一瞬目光往旁偏移。
那是個小動作,不太容易被覺察。
可落在正盯著人的盛珣眼中,鄒鶴的每一個微表情都能被他輕易拿下。
及至聽到盛珣說「不謀而合」,鄒先生依稀就放棄了辯駁,他閉上自己插不上話的嘴,抿起嘴唇。
身旁的鬼不知道什麼時候停止了咳嗽,好像終於把一口氣給勻了回來。
盛珣目光慢慢從鄒鶴過度到一旁青年面孔的鬼怪身上:「不僅是對我演戲,鄒先生對褚家也在演戲,是將自己之前的經歷套用過來,正好給褚家遞過一個完美契機,於是經由褚家,
那份委託材料被小褚轉交給我。在不暴露自身與鬼怪私交的前提下,你們順利單獨與我達成接觸。」
鄒鶴默不吭聲,好像是在運用某種沉默戰術。
站在鄒先生左手邊的鬼怪在完全顯形後,是一個面容清雋的青年,穿一身淨色的長衫,舉手投足間還有兩分透著古典韻味的書卷氣。
「你說得對!」這位帶有書卷氣的鬼怪很豪爽地說。
鄒鶴神色剎那間變幻莫測:「……」
他最終沒有忍住,沉默戰術在友軍這邊破了功,瞪向對方:「說好的一定不能暴露,不該說的話一定不要說,要嚴嚴實實像別人保密你的事呢?!」
青年還被氣急地鄒先生踹了一腳。
但人類的一腳對他來說,大約是跟被蹭了一下沒太多區別。
他看一眼盛珣,又看回鄒鶴,無辜地說:「但他什麼都猜到了,你繼續瞞也沒用啊。」
「那就不用瞞了嗎?」鄒鶴眼睛都快瞪成兩倍大了,「不管怎麼說,我們騙人在先,才惹過他,你就這麼大大方方把什麼都認了,萬一他——」
鄒鶴後面原本想要說的詞可能是「報復」,也可能是更溫和的「心懷不滿」或者「反威脅」之類。
但好懸他還記得盛珣就在跟前,猛然將之後的話音吞了回去,又匆匆忙忙去看盛珣的臉。
在被鄒鶴近乎慌張觀察情緒的那一瞬間,盛珣面上不顯,內心就複雜極了。
他覺得這事態神轉折的不只一星半點。
畢竟,自己好像才是那個一開始什麼都不知道,被褚家試探,又被眼前這一人一鬼給聯合騙過來的人吧?
對方手握小秋的核桃,又有意向他傳達了信息,盛珣也還是很為小秋的安危感到擔心,在警惕著對方的意圖。
……可為什麼看對方的架勢,他好像儼然已完全變成了反派?
「不會的。」長著書生面孔講話卻大大咧咧的青年又開口,卻是一張嘴,便幫盛珣將「反派」帽子給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