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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薛老闆順理成章用一個極划算的價格入手了核桃,給自己的小店添一樣真正的上品……就是完全沒想到這核桃還能有成精這一遭。
薛老闆前前後後說了很多,仿佛是不太願意痛快出手的意思。
核桃當時聽得都還有點急,因為他很願意跟著青年走。
也是之後,核桃到底是被青年買走了,他連同對方原本在薛老闆這兒定的東西一起,成了這間小古董鋪近兩年來最大的一單生意。
他對青年說過自己被買走當夜的心焦。
青年聽完,伸手在他腦門——也有可能是渾身,反正他就那麼一點大——敲了一下。
「他怕你怕的要命,怎麼可能不想把你賣給我。」青年語氣悠哉地說,「他和我東拉西扯那麼多,無非是場面上得做到位,不能表現出害怕,更不能表現得他巴不得能甩脫你這個燙手山芋,把你丟給我。」
「我是核桃,不是山芋。」一點點大的核桃先給自己做了身份證明,「我也不會燙手。」
他一本正經的語氣就把人給逗笑。
青年沒有與核桃解釋「燙手山芋」只是個誇張比喻的意思,因為一旦這麼說起,他怕是還得接著給核桃解釋為什麼人類說話喜歡誇張,還有什麼是比喻。
他垂眼看桌上的核桃,卻是思維有片刻的飄遠,覺得,對方這一本正經抓不住重點的樣子真是很像某個人。
「薛老闆為什麼不能對你表現出他的害怕,以及他很想甩脫我?」核桃還在繼續發問,他奇怪地說著,頓了一下,然後關注點又繞回最前,像終於意識到這裡也還有個問題似的,「還有,他為什麼要怕我?」
核桃天真地說:「我不是他親自收回來的,也一直都在店裡陪他嗎?」
青年被這連問給問回神。
他看著天真的核桃,又伸出手。
核桃以為自己又要挨敲,但那隻漂亮的手只是伸過來,在他跟前停住,然後人類豎起一根手指。
「我先回答你最後一個問題。」青年說,「這世間許多人篤信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所以無論你之前陪伴他們多久也好,你確實有壞心或者沒有也罷,在他們眼中,你表現出了異常,是異類,那麼你在他們心裡就已經值得害怕,他們並不在乎其他,只會想著立即遠離你,推開你。」
「……也有可能是更狠的除掉你。」
核桃天真又懵懂,他對這世上的許多東西都還在學習中。
但出於一種靈物的本能,他覺察到,青年這番話越往後說情緒越重。
就好像……對方不僅僅是在對他說話,也像還想起了別的什麼事,甚至什麼人,於是那話也在隱隱為對方忿忿。
「可你就不害怕我。」核桃說。
「唔。」青年眉宇間的冷凝又弱化下去一點。
他想了想,很理直氣壯的來了句自誇:「我比較少見。」
核桃大面積空白的認知里,便把「這樣的人很少見」給記下了。
他在桌面上滾了兩圈,希望青年不要忘了還有問題沒回答。
青年當然也沒忘。
對方之前豎起的手指放下來摁住亂棍的核桃,繼續道:「至於薛老闆為什麼得說場面話,不能表現得他很害怕——這也要涉及到複雜的人性,小核桃。」
青年後面說的話核桃似懂非懂,只能大概理解,一旦薛老闆很明顯的害怕,又爽快把東西賣給青年,在有心人眼裡,這就會變成對方急於脫手「邪物」,迫不及待出手給人接盤的行徑。
再加上青年的身份比薛老闆高,是薛老闆招惹不起的人,薛老闆自然要儘量把事做圓做全,方不給人留話柄。
「人類真複雜。」核桃在勉強捋請前因後果後感慨。
青年身為人,是人類的一份子,卻像對這話頗贊成地頷了下首。
不過他之後還說:「也是因為你太簡單了。」
簡單的核桃可能也正因為他太簡單了吧,所以他總有著無窮無盡的提問。
核桃沒在人的手下安靜多久,他就有了新的問題,又問青年:「那既然我在別人眼裡是邪惡的壞東西,你從薛老闆那裡把我買走,還是聽說了一大堆壞處後依舊執意買的,別人難道不會說你故意買一件壞東西回去嗎?你不怕給人留話柄嗎?」
在核桃看見青年的大多數時刻里,對方就和他穿著的那身制服一樣,是一個身姿挺拔,行坐規整的人。
但核桃已經與對方說了許多話,他知道青年私下裡也有放鬆又慵懶的狀態。
就比如此刻,對方在寬大的紅木高背椅上伸了個懶腰。
「我怕什麼?」青年懶洋洋地說,「他們說也不敢拿到我面前來說,而且也只能說說,又不只是薛老闆一人惹不起我。」
那是一種建立在完全的底氣上矜傲。
核桃發現他莫名其妙很想為這話鼓掌。
他正覺得自己擁有了一個什麼也不怕,還願意與他說話的十分優秀的新主人。
誰知道下一秒,青年看一眼牆角的西洋鍾,站起身。
「不早了。」青年說,「今天不繼續陪你聊,明天帶你出去,見一個人,我吩咐你可以說話前你都別出聲。」
核桃乖乖答應。直到第二天才驚覺大事不好。
不得了!優質主人才到手沒幾天,他就又要被轉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