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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小秋說。
槐合這邊忽然便陷入沉默。
鬼聽著對面忽然變得紊亂的呼吸,他拿著手機的蒼白手指動了動,就還補了一句:「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槐合站在鄒鶴家的客廳,他面朝著擺放有自己本體的裝飾牆,看著自己已經有好多年沒再回歸過主人身邊的本體。
「……真的好久不見,少爺。」
書房裡的鄒鶴扒在閉合的門後猶豫了一會,他悄悄收集著外面動靜,總覺得自己好像放著不管也不好,出去安慰也不太得當。
於是他只好糾結扒門,一直到聽到外面的談話重歸正題,槐合用振奮許多的精神面貌繼續說起正事,他就才悄悄放開門,輕手輕腳溜回書桌旁邊,舒了口氣。
外面,槐合朝閉合的書房門投去一眼。
這點分心沒有打斷他的流暢話音,他繼續正色告訴那邊已經將手機開成外放的少爺和盛珣:「池家過去試過不只一回請召,但因為當年你走之前,其實就已經想到了這一層,所以將身魂分離做得非常乾淨,還設下屏蔽機制,親手阻斷了感應的可能,所以他們的請召從未成功,也幾乎不可能通過身體召喚到你。」
可今天發生的一切似乎都在提醒眾人情況有變。
槐合努力思考著今日請召有了苗頭的原因,他邊想邊抓自己頭髮,差點沒把自己的頭髮給薅掉一把。
電話兩頭都安靜了小半天,是同樣陷入思考的盛珣小秋那邊先有了動靜。
「身魂分離也不是完全沒有漏洞可鑽。」小秋忽然說。
小秋雖然失憶,可忘記的是自身相關,是身為人時的諸多常識常理,卻一點也沒失掉他的玄術專業知識庫。
他在通話另一端若有所思。
如果是他自己做的身魂分離與屏蔽,別人從外面突破的概率很低,但那也不是毫無漏洞。
它的漏洞存在於內部。
倘若他的靈魂正在發生某種變化,而他又忘記了屏蔽的事情,那麼只要那變化足夠劇烈,靈魂與身體本為一體,在靈魂震盪下,它們便有可能又生出微弱的反應。
「癥結應當就在我自己。」小秋最後做出了總結,他低頭看一眼自己的手,像也不明白他為什麼會出這種紕漏。
盛珣在一邊頓了一下,人類的手指輕輕敲著小秋身後椅背。
人卻像是另有想法,說:「也不一定。」
盛珣的這句話並不是純安慰。
他有了一些懷疑,但還需要找另一個更了解池褚兩家的人來確定。
這通電話在午夜時分結束。
小秋更傾向於是自己的紕漏導致眼下狀況發生,他對自己的身體倒是沒有多少留戀,假如不是還有那份暫時不可控的「感應」在,他看著還沒盛珣對他自己的身體上心。
這晚臨入睡前,小秋卻像忽的又想起來了什麼,問還沒躺下的盛珣:「你有以前的照片嗎?」
「以前大概是多久以前?」盛珣靠坐在床邊。
小秋便想了想,說:「大概六七歲,或者八/九歲那個時候的。」
鬼怪對於年齡的描繪很籠統,小孩子六歲與九歲可能根本不是一個樣,兒童總是長得飛快。
盛珣就取了一個中間值,他起身去書房的電腦里翻了翻,找到兩張大約是自己小學一二年級時的照片,拷在手機上帶了回來。
「你要我小時候的照片做什麼?」盛珣在把照片都拿回來了後才想到問。
小秋拿著盛珣的手機,將照片看得很仔細。
盛珣於是想起小秋在剛從夢中醒來時看自己的目光。
那與此刻如出一轍。
「我好像見過這個時候的你。」小秋在片刻後說。
他指尖輕輕點著手機屏,那張盛珣八歲時的照片被他放大。
那應該是用較為老式的相機拍攝出的膠片相片,被人精心保存,又被拿如今的專業相機給翻拍出來。
相片一看就是拍攝於冬季,因為上面穿著牛角扣大衣的小男孩看著還挺白,臉蛋在藏青色的大衣映襯下顯得很乾淨,沒有像長大後的他親口說的那樣,小時候每逢暑假總是變得很黑。
小秋之前沒來得及告訴盛珣的是,在他醒來前墜入黑暗的那幾秒,他除了想起了很多關於池家的事,在那諸多湧進他腦海的畫面中,還有一個畫面非常深刻——
那條後來被深色液體浸泡的走廊那時還很乾淨,不過上面的符文一道不少,透出一種沉悶又森嚴的壓迫感。
有個男孩從長廊上跑過,他帶著一身與周圍環境格格不入的鮮活,直朝著走廊據說無人靠近的小院一路小跑,然後像個小猴子一樣三兩步就踩著石凳與大樹枝丫翻身上牆。
最後男孩順利溜進了那院門緊閉的院子裡,跑到同樣閉合的深色木棱窗前。
「叩叩。」
他敲響了那扇窗。
「我覺得那是你。」小秋對盛珣說。
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小秋這話的影響,這一晚,盛珣睡著後竟也就做了個夢。
他真的夢見一條蜿蜒曲折的長廊,他還變得很矮,很小,需要一旁的大人牽著走路。
夢裡他應該是隨大人出門做客,他對自己目之所及的一切都好奇又陌生。
「小少爺可以去後院裡找同齡的孩子玩。」有小廝模樣的人這麼沖帶著他的大人提議,又還引薦了後院裡的花園等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