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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能聽出對方充滿了害怕。
所以毫不遲疑,他繼續往村子裡跑去,什麼妖魔鬼怪也攔不住一顆要營救愛人的心。
「……但我沒有找到小薔。」林朗在快和盛珣一起走到林西盡頭,那不遠處的村屋後院已近在眼前時說。
盛珣是一個絕好的聽眾,給了林朗充足的回憶與自述時間,還耐心聽他控制不住的講了些與馮薔以前的事情。
聽到自己說沒找到馮薔,身邊人的步子似乎略有停頓,不過林朗還沉在自己的回憶與情緒里,他沒有覺察,只望一眼前方村屋,又轉頭朝盛珣嘆了好大一口氣。
「他們一定是知道有人來找,於是把小薔藏起來了。」林朗擰著眉心說,「我對這一帶熟悉,就是因為我仍然沒找到小薔,一直在反覆尋找能夠潛入村子的突破口——我之前喊住你,也是確認了你是想要追上鬼親隊伍找人,知道你準備直接跟在後面從村口入村,才急忙將你叫住。」
林朗告訴盛珣,他已經實踐出來,從村口直接入村最不可取,那裡是鬼怪把守最嚴的地方。
他曾幾次試圖從村口闖入,都被鬼所攔截且驅趕,於是在反覆的嘗試中,他方才探索出了枯木林的這條道路。
「這裡是最隱秘,也最不會打草驚蛇的一個入口。」林朗說,「這個後院連接著這個村的宗族祠堂,翻過去就是祠堂後院,他們的儀式最終也需要到祠堂里來進行,所以,如果你的女朋友才被抬進來,我們直接到這裡等,待會她一定會被送過來。」
盛珣正想著某件事情,一時竟忘了去反駁林朗這個關於「女朋友」的誤解。
而林朗一邊說著,他一邊還忽然低頭在四周找尋了片刻,又在鎖定目標後朝某棵樹下走去。
那棵樹的底端,臨近樹根的地方原來有個洞,外面□□草給虛虛掩蓋了。
林朗將乾草挪開,從裡面取出一棍長繩,一把鐵鍬,兩根長釘。
「我幾次試圖強闖進村,多少也給自己攢了一點工具。」林朗不太好意思的將這些東西呈到盛珣眼前,「有點寒磣是吧?但聊勝於無,釘子和繩子組合一下方便□□,長釘和鐵鍬也都能單獨當武器用……你選一樣?」
盛珣垂眸掃過這些林朗搜羅過來——甚至可能是從村里順手牽羊出來的工具。
他最後挑了長釘和繩子。
不過暫時只先拿了長釘。
「繩子你先拿著。」盛珣迎著林朗的疑問目光說,「□□之後你再把繩子給我。」
林朗於是道:「好,那□□的時候我們先上去一個,再把套著長釘的繩子放下來,換另一個。」
林朗認為自己的提議合情合理。
那一道院牆足有快三米高,將其內的祠堂嚴嚴實實籠在內里,不藉助一點工具根本翻不過去。
他就怎麼也沒想到,高人竟在身邊,盛珣是什麼都不借也能憑自己本事翻身上牆。
「你為什麼要這麼幫我?」
兩人已然靠近牆根,盛珣在預備進院時問著。
林朗正在將長繩於長釘上綁緊,他想也不想地答:「當然是因為我們都是要救人的人,而且我也有求於你。」
林朗帶著一抹憂慮,但大方直接地說:「你的女朋友下落很明白,待會我們就可以把她找到,我一定會幫你將她救走,但拜託,等你們匯合,你們也幫我找一下小薔好嗎?我是真的很擔心她。」
說完這句林朗又專心綁起手裡的繩釘。
他恰好錯過了盛珣投給他的複雜注視。
林朗的話里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譬如為什麼他連馮薔都沒找到,卻清楚知道這裡面是宗族祠堂,並且還是被選中的「新人」一定會被送來的地方。
還譬如,為什麼他一個外來者,三番幾次強闖鬼村,卻最多也僅是被裡面的鬼所攔截並趕出來,而從未有過真正的生人在遇邪時應受的損害。
答案似乎已經明了,盛珣在夜色里抿起唇。
他想要出聲又止住話音,心情複雜,一時什麼也說不了。
另一邊——
被紅紙裝點的堂屋點著喜燭,乍看上去簡直像有滿屋血光。
堂屋中擺著一個老花梨木的梳妝檯,雕著牡丹頭的木框裡嵌一面半身鏡,正映出鏡前的人影。
那人也是一身紅,正在鏡前垂手而立。
他已經盯著鏡子看了好一會,好像是對自己的這個模樣很感興趣。
在他身後,幾乎鬼模鬼樣的喜娘擠挨在一塊,朽壞的臉上只差沒將僅剩的皮肉也抖下來。
「你——」一個喜娘好不容易出了聲。
她聲音尖利,依稀就是之前在村里朝轎夫們喊「吉時將到」的那個。
哪怕面上已經只剩下一半好肉,也能大概看出來,如果除去喜娘,擦了臉上不人不鬼的濃妝,她應該就是個村婦模樣的女人,有著一副刻薄面相。
正是這村裡的原住民之一。
鏡子前的人分明沒有回頭,也沒有往後靠近一步。
出聲喜娘的脖子上卻憑空多了一隻蒼白的手。
那手結實扼住她咽喉,立即令之前還一臉怨毒的她張大了嘴,只能從喉嚨里發出「嗬嗬」聲,再說不了一句整話。
喜娘徒勞的想要去掰那隻手。
那手掐在脖子上是冷的,她的手試圖靠上去時卻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