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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暮輕還沉浸在那句「咱媽」里,其他的話都沒怎麼聽。
那塊玉料通透瑩潤,在光線下色澤相當漂亮。
就把一邊咕嚕嚕自己滾著玩的核桃給吸引了過來,那林君盛從古董鋪里收來的核桃精在兩人手邊蹦躂。
「它以後能成精嗎?」核桃精問。
林君盛伸手把蹦躂的核桃給摁住:「說不好,不過跟著你的少爺,什麼都有可能。」
核桃精便對玉料表示出了極大興趣,非常盼望自己早日能有個玉石本體的同類。
小核桃兀自喋喋不休時,安靜了小半天的池暮輕仰了仰頭。
他忽然就親了林君盛一下。
「……」林君盛為這個突如其來的吻有短暫的卡頓。
不過很快,他給予回應,讓那個尚且停留在蜻蜓點水層面的吻變得深而重。
小核桃意識到這裡暫時沒自己說話的地方了,它默默閉嘴,原地安靜觀望一小會,感覺這場面越來越「少核桃不宜」。
遂又悄悄在桌面上滾跑了。
婚約的事就這麼定下來,林家那邊開了禮單,開始做起最基本的採買。
池家這邊雖然整體比較消極應對,不過出於大家族的體面與禮貌,他們也還是做了些應當做的準備。
城裡便漸漸有了風聲——
聽說池家將迎來今年第二場喜事。
聽說林少帥外出遊學歸來後,人比較離經叛道,他身為林家獨苗,卻馬上要娶個男媳婦進林府。
聽說這個男媳婦身份相當不一般。
聽說……
聽說這場婚事,最終還是沒有來。
小核桃修煉出人形,在池暮輕的小院裡為新身體而欣喜的那天,林君盛沒能去見證,他在自己的辦公室里呆了一個晚上。
北邊的急報發過來,告訴所有中部及南部的人——陣線破了。
彈藥炸在千里之外的土地上,安全線一步步後縮,這片土地上的人們被逼著四散奔逃。
急報里還附了地方通訊員代全體人員寫的《告諸君書》。
它非常短,是時間緊迫下由通訊員匆匆寫就的。
它說——
【縱戰事艱難,我等已到彈盡糧絕之際,抗爭不過杯水車薪。】
【但懇請諸君知,這片土地沒有懦夫,只有奮戰到最後一刻的鬥士。】
熬了一宿的林君盛直至天亮才從椅子上起身,副官低聲問他要不要小睡上一會。
他要了條熱毛巾,只簡單洗了把臉。
「我很清醒。」他說著,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的街道才剛同這座城市一起甦醒,最新的消息先送到了每一位要員手上,還沒有流入尋常人家耳中。
「您……」副官斟酌著開口,他視線也不自覺垂落到那份急報上,又覺得堵得慌,根本無從開口,只好吐露一個字音,又沒了下文。
林君盛在窗前站了一會。沒介意副官的欲言又止。
他在逐漸透亮的天光里閉了閉眼,復又睜開,轉身。
走過副官身邊時,他戴著白手套的手沉沉按了把對方肩膀。
「不用說了。」林君盛平靜吩咐道,「通知下去,全體整備,令下即走。」
已經是到了不容再有半分耽擱的時候。
副官一震,又很快立正:「是!」
硬質軍靴底快速點地的聲音匆忙而去。
林君盛拎起自己的外衣。
在出發之前,他也還有一些準備要做。
他需要做的準備說起來比其他人要少很多,畢竟從他還很小的時候起,他所走的每一步,都是指向著如今這條路。
林君盛為此已經準備太久了。
但總有一些東西,是事到臨頭才能發現,原來他也沒準備好。
他沒能收好的東西是一顆心。
林君盛本來打算先去池家,看望過池暮輕,再回林府。
不過才走到小洋樓門口,他發現崗亭里已經候了一位林家人。
對方是家裡派來特意請他先回林家的。
林君盛這裡能收到的消息他家裡當然也能收到,他以為,對方匆忙來請他回去,是關於北上的事家裡有話要當面說,長輩們可能會有許多叮囑和大方向上的策略評估。
但林君盛沒想過他人都還沒進門,剛走到自家的會客廳門口,就聽見了裡面正爆發一場爭吵。
「都到了這種時候了,你現在在說什麼混帳話?!」
「我混帳?這東西是我一個人能準備出來的嗎?」
「行了,都少說兩句,小盛都要回來了。」
「哈,我看我混帳就混帳在,我是這個家裡敢當『惡人』的人,我敢把這東西拿到小盛眼前給他看!」
「你不准——」
會客廳里吵得不可開交,有父親的聲音,還有二叔和三叔的聲音。
林君盛捕捉到了自己的名字,他清楚裡面三位是真的吵上頭了,才連下人的通報也沒聽見,他走到門旁的動靜也沒聽見。
「要給我看什麼?」林君盛直接推門進去。
他能夠留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不管是同家人還是同愛人,眼下所擁有的每一道分秒都值得珍惜,不該被浪費在旁聽爭吵。
會客廳因林君盛的進入而霎時間安靜。
林君盛看見自己的三叔手上捏著一個帶有厚度的牛皮紙封,而他進門的那刻他二叔似乎想劈手去奪,又被三叔靈活閃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