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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婧抱緊了懷中的拼圖,仿佛這是她在心中排浪翻湧的瞬間,唯一可以用來依賴的救生圈。她緊抿著唇,不由自主地思索起了惠惠和郝傑剛認識的時候。
那時的惠惠每次提到郝傑時,眼神都是蘊含著光的。她說郝傑會給她寫情書,會背她走台階,會記住她喜歡的每一道菜,甚至還會悉心到在她每一次老朋友來的時候給她煮紅糖雞蛋……
如此種種,徘徊回憶,只覺得當時的郝傑對惠惠上心到事無巨細,甚至比夜生都更會體貼人。
想到夜生,梅婧的心頓時在寒顫中摻上了幾分柔情的隱憂。
她的心底五味成雜,從前被眾人公認為好男人好丈夫的郝傑,不過短短兩年,便成了婚姻生活中不能諒解的施暴者。那麼夜生呢,如今滿心滿眼都是自己的夜生,會在漫長的一生始終如一地善待自己嗎?日後的人生里,他也不會給她帶來任何意外與驚嚇嗎?
黑雲壓城,空氣中的氣壓低到負荷。
梅婧抱著包裝精美的禮品盒,鼻腔不太順暢地喘著氣,只預感著有一場難以承受的暴風雨要來了。
在這一刻,她忽然迫切地想要看到夜生。
明明她知道他正在工作,也知道他或許在忙,可只要能在遠遠地瞭望一眼,只一眼也行,她也想要馬上看看他。
她必須說走就走。
情緒紊亂的她,再也沒有辦法睜著一整夜眼睛等到明天早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惠惠寶貝:(
第44章
梅婧生平第一次打計程車, 在這座車水馬龍的城裡。
計價器的金額跳得很快,快到連帶著她的眼神也總忍不住被這些跳動的紅色數字所吸引。一條肋排、一條江團、兩隻蘆花雞……梅婧的心內默默地轉換著同等物價的菜品,頓時從滿心焦急,變得又心疼錢又焦急。
錢明明不好賺。
可花錢的事卻總是那樣輕鬆, 輕鬆得到手擒來。
隔著車窗, 城市裡最熟悉不過的夜景仿佛都開始變得陌生。在眼下的多重焦慮中, 夜生的臉始終如海水拍打礁石般,在她眼前晃啊晃。
心裡沸反盈天反而令她的思維變得跳躍。
上一秒還在腦海中描繪著他兩頰的笑弧, 下一秒便想起了他後頸上那顆微微凸起的小痣。
她不得不承認, 自己所有關於夜生的記憶都是細緻入微的。
類同此刻,她忽然毫無預兆地跳想到了他在四下無人時裝乖討巧的模樣。自從在一起後,他撒嬌的模式很多,但她最最喜歡的便是他每一次蹲下身來, 將毛茸茸的腦袋放到自己手心裡蹭著, 活像是被成功馴服的大型貓科動物, 讓她在身陷甜蜜中還帶著絲絲縷縷的成就感。
想到這裡,梅婧緊握著門把手的手指無意識地鬆開了些許。
真正抵達了目的地之後,眼前的奢靡漫漫的一派繁華, 反而令梅婧有些近鄉情怯了起來。望著富麗的巨型牡丹花燈牌下進進出出著形形色色的人群, 她忽然茫然了, 這座不夜城有這樣多的人,她該怎麼去找夜生呢?
梅婧抱著拼圖的盒子,一時沒了方向,更沒了闖來時的那份孤勇,這一刻的她只能靠在馬路旁的護欄上,默默地消化著眼前與自己毫不相關的車水馬龍。
她忽然覺得自己剛才有些任性了。
很顯然,任性並不是她這個階層可以隨時擁有的權力, 任性是有代價的,就像剛才那份衝動的任性,讓她花費掉了好幾天的生活費。
眼前斑斕閃爍的霓虹彩燈照得梅婧眼眶發酸,感光細胞被強光曝光後在眼底留下了點點黑色的印記。不遠處的馬路上正在鋪蓋著瀝青,那直衝沖往喉嚨里直灌的氣味,讓她那並不算嬌氣的嗓子都開始有些吃不消。
這裡的一切對她來說都是那麼的格格不入。
梅婧垂下頭來,茫然地揉了揉眼,打算站起身來往回了。
只是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正當自己匆匆忙忙地想要離開時,似乎真的看見了令自己心心念念的身影。一個從高級轎車上走下來,西裝革履,風采奕奕,陌生到令她一時都不敢相認的人。
眼底的光斑還沒有徹底消散,愛人的臉在眼前清晰又模糊。梅婧微眯著眼望著,只見夜生就像電視劇里矜貴人家的小公子一樣,在門童的禮迎下,從容不迫地走出轎車后座。
緊接著,他回身抬起胳膊,動作熟稔地扶出了同坐在后座中的女人。
從后座翩然而出的女人身著一身貴氣的紫色長裙。斑斕的霓虹投射在她質感光滑的裙子上,瞧起來好看極了,仿佛天生就該與光芒渾然一體。她的頭髮很長,臉蛋風情又美麗,嘴唇紅的更像是剛採摘下來的赤芍藥一樣,嬌艷欲滴到令人有些挪不開眼睛。
梅婧冷眼望著。似乎都不用動腦子,只要看著里里外外人迎接他們的態度,她就猜到了眼前的女人究竟是誰。只是她從前沒有想到過,這裡的女主人竟然是這樣的年輕美麗……
在注視到他們相視而笑的那一瞬間,梅婧竟出奇地沒有生氣,只是覺得有些累了,或許也不止有一點累,只是覺得沒意思,仿佛是遠道而來自取其辱,真的是太沒勁了。
這座陰晴不定的城市仿佛又要下雨。
而她卻急切地想回到重雲巷,回到那個唯一能給予她一點點安定感的小屋子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