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5頁
「好了……放開吧。」
好一會兒,她輕聲嘟囔。不遠處是房東大姐,一直笑盈盈地看著他們。倒不見得是有多八卦,只是剛才他正跟人家說話,就這麼讓她打斷了。
手臂用力一緊,男人咬牙的聲音清晰地硌在她耳邊。季萱沒動,任憑那力氣勒透她的身體,他這才慢慢放開。
「我先去拿房間。」
他說了一句轉身離去。身體空出來,季萱禁不住哆嗦一下,蹙了眉,拿房間?他以為這是酒店麼?
剛才突襲的雨涼被他緊緊抱住,這一分開就冷得受不了。季萱抱緊了手臂,本來不想動,猶豫了一下還是跟過去。臉貼了這半天也沒暖熱他,卻把她也帶得涼涼的,往爐火邊一走,凍了似地突然燒起來,紅紅的。
「一晚五十,要幾晚?」房東問。
「兩晚。」
嗯?季萱以為自己聽錯了,「等等。」
他回頭,「怎麼了?」
「五十一晚是四人間的床位。」
「嗯。」
「那房裡是兩個高低床,下寬上窄的。現在已經住了三個人,只剩一個上鋪了。」
「哦,可以。」
「一米二,很窄,不能翻身的。」
她一句又一句,皺著眉。他卻轉回去,掏出手機,「我不翻身。」
隨口一句就讓她抿了唇,他睡覺很輕,也幾乎不動,以前是怎樣她不知道,自從在一起,她不喜歡被打擾,他就不動。曾經老屋的單人小床,也能讓他們睡得很安穩,綽綽有餘。
眼看著他要付錢,季萱握了他的手臂,「不要。」
「沒事。」
「這條街上就有酒店。」
「我知道。」
握著他,隔著薄風衣,她感覺手指都要摳進他肉里,「我跟你去。」
「不了,就在這。」
他簽字,付錢。樣子這麼平靜,一旦離開懷抱就缺少的親近感,此刻,突然明顯。那張臉,沒有口罩,沒有眼鏡,依然冷淡又頑固。站在他身邊,季萱只覺得心裡那熟悉的煩躁泛了起來,比之前,更多……
……
錢方若回到小樓的時候看到了讓他差點跌掉下巴的一幕。
張大總裁握著塑料牌的房門鑰匙在跟房東說話,聽她解釋為什麼客廳的燈會時不時暗一下,不是鬧鬼是電壓有些問題;小樓只提供酥油茶,不過旁邊的小店有各種零食和早點,還有,十點後不能再用客廳、浴室,也最好不要串門,影響別人休息。他聽得很認真,還配合地問一兩句。
爐火邊站著那個丫頭,單薄的長裙外套著寬大的薄線衣,光著腿,光著腳,小臉一如往常沒什麼情緒,可那雙眼睛卻鎖在男人身上,像在看一幅被塗亂了的畫一樣蹙著小眉。
一個很奇怪卻也很有趣的畫面。
錢方若走過去,問她,「這怎麼個意思?」
她沒吭聲,嘴巴淡得連點顏色都沒有。
其實這種事,不能說是意料之外。小萱是個十分個色的東西,不靠近,不覺得,一旦靠近,是很難戒掉的。更何況,張星野曾經靠得……那麼近。生命里第二個男人,在背叛和失戀的痛苦中,她幾乎是毫無防備地把自己最真實的一面給了他,怎麼可能這麼快說忘就忘?即便走了,走遠,再回味一下總是要的。也或者,就是突然禁不住想見她,想看看這張招人恨的小臉。
一個過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要我把單間給他麼?」
「不用。他又不翻身。」
「嗯?」
錢方若沒反應過來,小丫頭已經自顧自走了。這一句,語聲不大,輕描淡寫,卻一股小女人壓不住的偏執,濃濃的。看著那光腳的背影,錢方若不由得挑了下眉,第一見她被男人惹了的樣子。
……
雨早停了,電熱毯熏得人燥,胳膊伸出被子又冷。
同床的大姐已經睡熟了,季萱躺著,黑暗中看著天花板,一動不動。她有個毛病,越是安靜的房間,覺越輕,可一旦走在路上是生冷不忌的,無論什麼環境能睡得很安穩,可今晚就是睡不著。
隔壁就是高低床的四人間,三個旅友說說笑笑,直到十二點才算安靜下來,大概也是因為第二天要趕路不得不睡。入在耳中,模模糊糊,並沒有聽到那個熟悉的聲音,一點都沒有。
可能這個長途跋涉還風衣筆挺的男人讓人很不感冒,也可能,他高高在上,無法搭話。
高高在上……
季萱輕輕吁了口氣,那間房有張床就靠在窗邊,上鋪直接透風,不用想那就是最後剩下的一個鋪位。
手機就握在手中,拿起來,定位上那個點安靜地重疊在她的位置。
縮小地圖,康定——成都——凌海,兩千公里,顏色不一,彎彎曲曲。
周末……
正看著,忽然一條微信進來。
萱。
一個字,不用劃開,隔著屏幕都能聽到男人壓在嗓子裡曖昧低沉的聲音。夜這麼靜,毫無遮攔,觸到心底的那一剎那,胸口突然憋悶。
握緊手機,季萱閉上眼睛。
這世界上居然有這麼矯情的男人,明知她手機在夜裡是靜音,依然要無謂地叫她一聲。明知這千里迢迢根本不是他們之間的距離,依然要搞個周末的名頭,愚蠢又讓人無可奈何。
電熱毯關掉,被子重貼在身上,燥熱涼去,又能嗅到木頭浸了雨潮的味道,很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