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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說麼?」
「不會。」
承認有正式交往的女朋友並且那個人不是梁心妍,這個回應就足夠了。保護她的隱私,這是張星野早就考慮到的,並不是顧忌她和顧辰的關係,他們交往本來也只有幾個親密的朋友知道,有梁家壓著,根本不會是問題。他考慮的是長遠,這小倔丫頭是季老的千金,萬不能造次,得罪梁家無所謂,得罪了老泰山,那可是滅頂之罪。
簡單的話題就這麼結束了。張星野沒再說話,抬起頭將她抱在胸前,一起看對面的山。風過樹林沙沙作響,河水也嘩啦啦的,心卻覺得這麼靜,世界這麼大,終於能把他們放下了……
「我餓了。想喝牛奶。」
「冰箱裡有,等我洗洗,我們到鎮上去吃。」
「嗯。」
回到房中,季萱拿了一盒牛奶出來喝。張星野迅速洗漱了一下,換上襯衣,正系袖扣,電話響了,是個簡訊。
一小盒牛奶已經喝光了,可那男人看手機還沒抬頭。他怎麼又皺了眉?季萱走過去,「怎麼了?」
「心妮……自殺了。」
……
航班降落,凌海也在下雨。
出了機場取車,已是入夜,高架上車不多,雨中滑行,一路往公寓去。從接到消息到往回趕,幾個小時過去,張星野依然無法消化這件事。
心妮居然選擇了自殺……
畫室一場對質撕破了一切,之後張星野並未再為顧辰浪費任何精力,萱已經處理得很好,而且他知道顧辰在梁家是活不出去的,心妍的心機和強烈的控制欲固然陰損,可心偉的暴怒才是整件事的終結,這位大少一旦驚動,莫說梁家姐妹,就是梁老爺子也擋不住。
其實,顧辰卑鄙,卻絕非乞憐之人,事到如今,不用梁家攆,他一定不會留。而張星野反倒答應了萱,要保護他,給他畫展,不讓他死。
這件事,似乎就這麼結束了,在大家的通力合作下,可唯一,人們都忘了那個真正的當事人:梁心妮。
心妮,是張星野是看著長大的,梁家最放任的一個孩子,頭腦簡單、生性好玩,除了隨便畫兩筆,再無長物。年紀不過剛剛二十歲,男朋友已經換了幾任,每次都愛得轟轟烈烈,身上的紋身都不知藏了多少。顧辰,確實與其他不同,可是,願為這個男人而死,這是張星野怎麼都沒想到的。
如此激烈的方式來表達自我,哪裡還像那個毫無主張、渾渾噩噩的孩子?她不是在演戲,生命垂危,緊急搶救,在張星野接到簡訊的時候人還沒有脫離危險。
簡訊是吳健發給他的。事發突然,心偉急用人,唯一信任的就是吳健。既然吳健知道,那他張星野也就知道了。提前往回走,桐江機場才得知心妮出了手術室,情況算暫時穩定下來,還在監護中。
心情太複雜,看著燈火輝煌的凌海夜景,張星野深深吸了口氣。扭頭瞥一眼,女孩看著車窗外的雨絲,一動不動,像一隻素淨的雕像……
她總是這樣,安靜得讓人心疼。
萱對顧辰,深深地愛過,可在她獨自從深潭起身下來時,應該就放下了,張星野堅信這一點,更何況還有後來那讓她心碎的真相,現在,留下的不過是曾經的記憶和牽掛的痕跡。不過,這一次,得知心妮為他自殺殉情,她在想什麼?
一定是在想顧辰,想他什麼?張星野似乎猜得到,又似乎,猜不到……
……
房中沒有開窗,黑暗中一股油墨顏料的味道。季萱放下披肩,走去把陽台門打開,水汽和著花草味道,悶濕的江南梅雨季。
男人在身後放下行李,走過來,季萱隨著轉回身,他抬手輕輕捏捏她的臉頰,「早點休息,我去看看。」
「嗯。」
她答應了,可是大手依然沒離開,摩挲幾下,「沒事,啊?」
「你覺得意外麼?」
這是出事後她的第一個問題,張星野知道她不是在問這件事,而是問他這個大哥對心妮的了解,「意外。非常意外。」
「他們呢,也是麼?」
「嗯。心妮從小就不是個有主見的,沒心沒肺,更談不上什麼原則,雖然平常寵著,可她家老爺子和大哥一發話,她根本不敢怎樣。」
季萱聞言輕輕吁了口氣,「難怪。」
「怎麼?」張星野略頓了一下,「你不意外?」
她抿了下唇沒吭聲。沒開燈的房間,小臉有些蒼白。
張星野皺了眉,「當初她就是這麼纏顧辰的?」
「開始是跟著小隊走,嘰嘰喳喳的,不知什麼時候,突然就安靜了,只跟著顧辰。我在的時候,她就在不遠處看著。後來,越來越經常會自己一個人在帳篷外坐著,一整夜,第二天,還繼續跟著。那段時間,她瘦了很多。」
女孩的聲音,像背影里她的臉頰,沒有一點顏色。
張星野突然就受不了,一把將她摟進懷裡。誰說她不曾留意,那一段過去,輕描淡寫,刻骨銘心……
第一次聽她說心妮,是想告訴他,這一次他們都低估了她的感情和決心。是的,張星野包括梁家人都不知道心妮有這樣激烈又奮不顧身的一面,難怪,真的是難怪心妍會決定插手。而此刻,苦的是還在監護室里昏迷的人,可懷裡這個完好無損的女孩卻讓他的心像被什麼扼住,悶得透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