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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他烤了一盤,滿屋子香。今天她沒用廚房,應該可以了。
愣了一會兒,季萱隨手把燈關掉。
黑暗瞬間吞噬了一切,視覺消失的那一刻,其他的感官張開,敏感又多觸,很快捕捉到陽台上飄來那淡淡的清香,鑽進神經。
野花,泥土,蔥蘢的根莖,味道慢慢加重,可以嗅到泛著腥味、冰涼的河水……
季萱走過去,把陽台門關嚴,落下窗簾,靠在門上。
剛剛隱隱出現的輪廓又消失,看著眼前濃重的黑暗,特別遠,又特別近,那味道便像有了生命,關在門外,轉過身,依然在。
她喜歡那些野花,喜歡星星點綴一樣寶石的藍色,可香味突然變得如影隨行,像黏在呼吸上,心開始莫名地害怕……
燕谷,桐江……
黑暗中,她仿佛又站在竹樓上,倚著欄杆看河谷,看對面的山。其實根本看不到,看不到山上的林場小屋,更看不到那隻深霧中的艷鬼,所以,才敢一直看……
不知沉去哪裡的心就這麼被慢慢攥緊,那三天,瘋狂的糾纏封鎖了所有的感覺,此刻,在靜謐的夜裡慢慢地激活、甦醒,像一片一片剝去的魚鱗,痛悄悄從每個毛孔滲出來……
輕飄飄地站起身,走進房中。
房間是完全打通的,偌大的空間擋不住漫山遍野的清香,季萱忽然透不過氣,四下看,目光落在衣櫥虛掩的門上。
走過去,打開。男人的襯衣突然呈現,寬大,挺括,囂張,淡淡的古龍水,奢糜而強大的氣勢,她怔怔的,像大雨里看到了那輛突然停在她面前的車……
光著腳進去,窩在腳落里,拉上了衣櫥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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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草、河水、鬼,都被阻隔在薄薄的門板外,男人的味道讓一切都無法靠近。
忽然的安全,讓她覺得冷,冷得發抖,緊緊抱著膝。
一分,一秒,黎明前的黑暗如此沉重,拖得時間像凝固一樣。亢奮的神經一直在跳,她該怎樣打發這幾個小時的時間?抬頭,張揚的白襯衣,黑暗也遮不住的耀眼,像那男人,那三天,那個陌生的男人……
第一次接觸,就是他的大手,毫無憐憫的力氣;再接觸,是他的懷抱。西裝革履,皺著眉頭,一副正人君子的樣子,可胸膛那麼熱,手臂那麼緊,把雨水的寒氣勒出她的身體。
他本來是不想吻她的,可是,欲望之中不小心碰了她的唇,然後,他輕輕地試探了一下。那是她第一次嘗到別的男人的味道,心酸還沒來得及湧起,舌就被他攫住。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有留給她一點點空間,哪怕是口中的津水。
一身冰冷都碎掉,腦子一片空白,終於可以入睡……
偶爾起身去看窗外,都會被他從身後抱,轉身就是他的襯衣,山,水,遍地的野花都轉不出他敞開的白襯衣……
季萱伸手,輕輕握住男人的袖口。三天,被他占得滿滿的,不再想那有鬼的深潭,甚至,在不知道自己再是誰的時候,她想:他是誰?
他是張星野。
不肯讓她呼吸,還咬她。
終於,身體不再發抖,她鬆開袖口,輕輕閉了眼睛,抱著膝喃喃出聲,「你在哪……抱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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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門外有輕微的聲響。季萱抬起頭,以為聽錯了,可鑰匙聲,很輕卻很脆,靜夜裡,那麼清晰,防盜門打開了。
心突然通通跳,季萱愣了一下,打開衣櫥門,光腳站在地板上,目光緊緊盯著房門,這……怎麼可能?
門,輕輕地打開,男人背著背包走了進來。看著那熟悉的身影,季萱怔怔的,這可能是在夢裡,只是心卻摁不下去,跳得她的臉都發燙,她不能再站著,奔了過去。
黑暗中,他的眼睛還不適應,懷裡忽然撲進來一個人,像只莽撞的小貓撞得他心口生疼,張星野狠狠愣了一下,趕緊抱住,「萱??」
她沒吭聲,但是力氣很大,雙臂緊緊箍著他的腰。他並不強壯,消瘦的肋骨勒著兩個人的身體,很痛,可不知為什麼這種疼痛卻好像正是他現在需要的,身體莫名的舒適他不由自主「嗯」了一聲。
低頭,女孩軟軟的溫度和清香將他的口鼻包裹,一路來攥得緊緊的心像一大塊冰,還沒來得及放開,就已經融化。他也抱緊了她,用力,像要把她勒出水來。「小混蛋,你快嚇死我了……」
她還是不吭聲,埋頭在他懷裡,吻她的發,想讓她抬頭。她不肯,張星野沒辦法,伸手想去開燈。
「不要。」
懷裡悶悶的小聲兒。大手收回來輕輕撥她的髮絲,「讓我看看你啊。」
懷裡沒動,過了一小會兒,她抬起頭,「你看不到我嗎?」
黑暗中,兩隻眼睛亮亮、水水的,小臉一點點不太情願的溫柔,張星野笑了,「看不清。」
她輕輕踮起腳尖,揚起臉貼在他唇邊,「夠清楚了麼。」
心就這麼跟著她一顫……他扭頭,啄住那難得乖巧的唇瓣。
赤道邊帶回來的燥熱,一路夜空凝固般的飛行,心早就焦渴,此刻都消失在女孩的濕潤香甜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