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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那麼長命。」
「已經老了麼?」
「嗯。」
「星野,我……」
她剛抬頭,他的手指已經按在她唇邊,「說過了。」
季萱蹙了眉,沒動。他的唇被咬傷了,帶著血漬的痕跡。
默不出聲,指尖連她的氣息都感覺不到。張星野看著,這一會兒,小腦袋在懷裡蹭得亂蓬蓬的,他抬手小心地把髮絲從毛衣上捻下捋去耳後,帶了靜電的毛毛一旦撫平露出一張白淨淨、光禿禿的小臉,大手摟了貼在他腮邊,「這樣也好。」
「所以真的是過周末?」
「嗯。」
「每個周末?」
「嗯。」
「你是想讓我內疚、然後稀里糊塗地就認了麼?」
「認什麼?」
季萱抿了唇,她不想提,她不可能嫁給他。他們結婚,就是月亮光華的背面,站在地上永遠都看不到,一旦飛起來,誰又來負責那難堪的醜陋?而他,就是個死不承認的男人,她還能說什麼?
「你會麼?」見她不答,他又問。
「不會。」
「那不就行了。」他頓了一下,輕輕啄在她額頭,「愛你,啊?」
「說過了。」
賭氣地聲音聽起來很不好,季萱閉了嘴巴,決定不再出聲。
爐火可能快乏了,突然很旺。熱暈熏著眼睛,季萱瞪了一會兒,有點累。
他也沒再說什麼,抱著,似乎很安穩。
夜,又一次靜下來,爐火和男人的味道摻和著意外地安眠,她軟軟地窩著,眼皮吧嗒了幾次,終於黏上……
……
天蒙蒙亮,錢方若出來洗了把臉,精神棒極了,還有一個小時旁邊的早餐店就開了,熱乎兒吃點再睡。
從洗手間出來,看到樓梯下的沙發上有人,一個男人背對著,獨坐。
喲,這是一夜沒睡?錢方若猶看了看,抬步走下去。
轉過沙發,才知道自己該多猶豫一下,原來他不是獨坐,懷裡還臥了一隻,蜷縮成很小的一小團,睡得死沉死沉的,毫無形象可言。
聽到動靜,張星野合了手中的書,微笑著點點頭。
昨晚忙著跟房東辦手續看床位,兩人沒來得及打招呼,現在,面對面了,他似乎也沒打算開口,畢竟那個小腦袋就在他胸口,抱得這麼高,也不知道這丫頭怎麼睡著的。
錢方若心裡嘀咕著,拉過爐子邊的竹椅,大長腿一彎,狹窄的過道,促膝而坐了。
「一路辛苦吧?」
「還好。」
「今兒讓小萱帶你在康定逛逛,風景不錯。」
「哦,不必了,別影響你們。」
錢方若聽了笑笑,「這邊兒差不多了,最後一天,她本來也說要自己再看看,大老遠兒來了,你倆安排吧,我怎麼都成。」
張星野點點頭。面前這位大師,與他一寸之隔,看著他倆,像在欣賞一幅畫,目光毫無避諱地在他臉上、胸前瀏覽,很是放鬆。那寬和的笑容,亦兄亦父,讓張星野想起那天在船上,他也是這樣看著心偉握著她的手幾乎就單膝下跪。
篤定。知根知底的篤定。卻不是什麼好消息。
「成都開過來還成吧?」
「嗯。」
「就是下雨比較煩,這邊兒下了一整天,路上怎麼樣?」
「還好,快到康定才下的。」
「哦,那到的晚了。」錢方若手扶在膝頭輕輕敲著,「這地兒不好找麼?小萱也沒說,不然接你去。」
張星野笑笑,不好說有兩個多小時她的手機沒有定位信號,他有完全的理由報警,可是……怕她生氣。轉回頭看到她站在那裡,那一刻自己的愚蠢讓他突然後怕……
「待會兒我讓助手把行程表發給你。你還沒有吧?」錢方若說,「小萱手裡那份也是之前的。」
「哦?沒有。」
「都是大概其的,目前是到九月份。有的地方訂了住處,主要看天氣,一般都會露營。」
「是指定地點麼?」
「具體方位到時候再定,沒準兒。我這就告訴他。」錢方若拿出手機給助手發了個信息,又放回兜里,「這丫頭不管事兒,我助手可以隨時聯繫。」
「好,謝謝。」
張星野正應著,胸前的小腦袋動了下,睜開了眼睛。
這個角度很奇怪,臥在他懷裡,她整個人像只蜷縮匍匐的貓,此刻突然睜開眼睛,完全不動看著對面,冷靜又清澈,更特麼……像!錢方若不由得竟然吸了口涼氣。
畫面足足靜止了一分鐘,她撐著手臂坐了起來,完全滾亂了的頭髮沾著靜電蓬鬆得像頭小獅子。黎明昏暗的光線,老沙發,雪白毛衣的男人,她像一個靜物,可構圖卻野極了。錢方若看著,手指輕輕彈著膝頭,世事也許真的無常,更也許,皆是緣該如此。
「醒啦?」錢方若笑,「醒了就起來吧,一會兒吃東西去。」
她沒吭聲,頭一歪,配合著身邊的男人給她把獅子頭仔細捋好,然後扭頭看著他,「你也一起去。」
「好,我去洗漱。」
「嗯。」
簡單道了別,張星野起身上了樓梯。目送他消失,錢方若這才問季萱,「你怎麼不跟著去?」
爐火已經乏了,溫突突的,季萱把披肩整個裹在身上,看著他,「你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