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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彤不鬆手,季萱只好答應,去桌邊拿了笸籮過來,盤腿坐在床上,沒有搭被子,孫彤便把被子都裹自己身上像只小笨熊,然後圓滾滾地挨著她。
「哎,一提男人,我突然想起個好玩兒的事兒來。」
季萱沒抬頭,彤彤就是這樣,只要兩個人湊近總有話。而且,一年多不見,自從又在一起比曾經更愛跟她說話了,也許,是因為沒有了宇飛的緣故。
「這不是要過新年了麼,上周項目出資方來看老師,順便看看進度。然後呢,我就有幸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良心大佬。」
不需要等季萱回應,孫彤自顧自地說下去,「電視上見過幾次,西裝革履的商人模樣,沒什麼特別的。這次見了真人才發現,原來他的眼鏡根本就沒度數,沒有攝像打光線,能看到眼睛,還挺好看的,鼻子很挺,皮膚也好,一笑麼,很儒雅的感覺。那天沒穿西服,深海藍雙排扣的羊毛大衣,掛著圍巾,看起來很有點過去那種家族大少爺的感覺。」
說得起勁,可孫彤似乎還覺得描述不夠,放下捧著的筆和本子,摸出手機,輕輕拍拍季萱的手臂讓她放下刻刀,「你看,這是我偷拍的,是不是很有點敗家公子的樣子?就是民國那種家裡超有錢、自己超文藝外加超敗家的那種?很有氣質啊,比他身邊這個濃妝白富美養眼多了。」
季萱看著屏幕上被放大的男人側顏,鼻,下巴,嘴角……輕輕挑了眉,「他是誰?」
「張星野,CNE的老大。具體CNE是幹什麼的,我也不大清楚,好像是做工程設計的,不過不是民用建房子,是化工啊,石油啊這種,有點高大上。當然了,在凌海這種地方,就好像京城出個車禍都會撞出一堆當官的和官好幾代,凌海麼,他這種有錢的大佬也遍地都是。不過,相對來說他還是比較有名,因為他是兒童白血病公益形象大使,CNE出資捐建的研治中心上個月剛剪了彩。」
「哦。」季萱點了點頭。
「這都不是重點啦。」孫彤靠在季萱肩頭,「重點在後面。哈哈……」
還什麼都沒說就自己笑,季萱也沒辦法,被她靠著也不敢拿刀,只好等她笑完。
「既然大佬來了麼,老師就帶著助手把這次展出的幾個小主題和形式構思給他介紹了一下,雕塑,版畫,油畫,各種,結果,艾瑪,」孫彤說著又笑,「大佬聽得很認真,最後稱讚了一番之後,就開始禮貌地建議。天哪,太特麼有想法了!要高大上,要有衝擊感,要touch到靈魂!我在一邊聽得熱血沸騰啊,那種感覺就好像你給他準備了貝多芬命運交響曲,他聽完以後深思片刻說好聽,然後開始認真分析二人轉。」
噗嗤!季萱笑了,想起那天在天台上他看到大若的畫說是小孩子的。真的不必說品位,畢竟,連眼光都沒有。
「簡直俗不可耐!我當時轉身悄悄到一邊去,實在怕笑出聲來得罪大佬。」
「幹嘛要走啊,應該誠懇問他:爺啊,您是給哪個鄉衛生防疫站求宣傳畫,我們可以私談。」
「哈哈哈……」孫彤笑死了,都從被子裡滾了出來,「太形象了!哈哈哈……」
季萱都要被擠下床了,摟住她,「好了,樂成這樣。先生當時沒事兒吧?罵他了?」
「當然沒有!老師跟他還挺有交情的,因為在這之前老師誇過他很多次,說現在的凌海有個真心做慈善的人,實非易事。可能老師早就知道他不懂吧,一直很有涵養地聽著。而且,你可能想不到,當時的氣氛還很熱烈呢。」
「嗯?為什麼?」
「為什麼?因為大佬特有錢啊,」孫彤撇了下嘴,「不但有錢,還因為公益形象有相當的影響力。每年春天凌海國際藝術中心都會做義展,其中幾個展館包在幾大企業名下,其中一個就是CNE的,由他們出資捐助有潛力的青年畫手做展出,而後義賣,沒有賣出去的作品都會由企業拍下。之前好幾個畫手都是借著這順風車打開的知名度,不然,幾輩子才能等到在這樣殿堂級的畫廊做自己的個展?所以啊,咱們工作室的那幾個人馬屁拍得那叫一個響,誰不想抱這條大腿?」
「嗯。」季萱輕輕挑了下眉,點頭。
「又怎麼樣?哎,人無完人啊,」孫彤收了手機,「大佬,有錢、有良心,就一個毛病:瞎。聽說收藏了兩幅十八世紀的宮廷真跡,真特麼浪費啊,看得懂麼!」
季萱笑笑,「不懂又怎麼樣?如果藝術只為懂的人存在,早死了。不管觸動他大把撒錢的是哪一點,他刺激到也保留下來。而且,本來人的左眼和右眼成像都不一樣,更何況是不同的人。他看到他想看的,沒什麼不可以。更何況,有他這種人在,藝術家才有麵包吃。」
孫彤吁了口氣,點點頭,「那倒是。那天他走,也並沒有要求我們改,而且還又為工作室轉了一筆錢,包括每個人的新年禮物。」
「嗯。」
而後孫彤又把照片撥出來看,閒話了一番,說他身邊這個女人如何如何。直到季萱被她聒噪的要起身離開,孫彤叫,「你還要做嗎?睡覺了。」
「我去拿盒牛奶。」
「哦,好。給我也拿一盒。」
「嗯。」
季萱站起身,電話又響了,瞥了一眼來電顯示,不打算理,剛要走,想想還是別讓彤彤再接,順手拿了起來,「要睡覺了,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