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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結實實又罵了兩句新聞不敬業,胖叔又端詳他的臉,點點頭,「現在這麼瞧,你跟他長得還真是有點像,不過,小伙子年輕多了,帥多了麼……」
噗嗤,季萱趕緊轉了頭,胖叔本能的求生欲望終於及時剎車保命,不然張總那難得陰沉下來的臉色,鬼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兄弟這是去桐江做什麼?」
兩句八卦,就同仇敵愾,就親近成了兄弟,張星野聽得蹙了下眉,「回家。」
胖叔略欠身看了一眼他身邊的女孩,「在凌海工作?」
「不。」
「家是桐江的?」
「燕谷。」
「哦。」
完全沒聽說過的小地方,胖子哥這談興總算落下來,口乾舌燥,沖檢查行李的空姐大聲說,「先給我上瓶水,這位子多花了好幾百都花哪兒了?」
張星野這便扭了頭,胳膊支在扶手上,捏著那張假裝看窗外的小臉轉過來,這一臉喜滋滋的笑容,落在大手裡完全感覺不到危險,還紅撲撲的。
「可給你樂壞了,嗯?」
實在忍不了,季萱嗤嗤笑,「飛機,遊輪,張總好炫哦……」
小聲兒這麼甜,甜得發膩,好好的小京片子硬是給捏出個港台腔。嘲諷他,這小丫頭從來都是信手拈來。張星野咬牙,「笑啊,好,我這就告訴他我就是!」
看他當真要扭頭,她忙抬手捧住他的臉,「哎!」
「怕了?」
「嗯。」
男人眼睛一眯鄙視她,「怕我是張星野,嗯?」
「怕你證明不了真身多尷尬。」
「沒有飛機遊輪就證明不了我真是麼?」
「有我啊,你還真的了麼?」
調皮一句笑得這麼開心,小手涼涼地貼著他的臉,手心一點溫度,好軟。張星野湊近輕輕蹭了一下鼻尖,「這麼說,有我,你是假的?」
她抿著笑,絲毫不減,那小樣子氣完他壓根兒就沒打算再吭聲。
座位縫隙大,後排座的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目不轉睛地盯著前面的叔叔和姐姐。他們不說話了,可是臉湊在一起也不分開,納悶兒姐姐眼睛裡到底有什麼啊,叔叔一直看。忽然,叔叔嘟起嘴巴啄住姐姐,小男孩小臉一紅,「嘿嘿」笑了。
睫毛驚得顫了一下,季萱的手忙落下來,他一接,落在他手裡,她沒動,又扭頭看窗外。
大手握著,完全包裹,一下一下用力。像是連接的起搏器,她的心跟著,每握一下,就跳……
……
十點,準時起飛。
飛機很快飛平穩,季萱從手包里拿出素描本,剛翻了兩頁,就見他抱了手臂低頭靠在她這一邊,閉了眼睛。季萱瞥一眼,「困了?」
「嗯。昨晚一眼沒合。」
「哦。」
「哦?」張星野眯起眼睛,「都不問我為什麼沒睡啊?」
昨夜未接電話的意外讓他心驚,誰知最後竟反轉成半夜聽筒那邊清晰不眠的小聲兒。第一次,是她在等著他。還怎麼睡得著?這小罪魁禍首什麼都明白,此刻倒不吭聲了。張星野也沒再逗她,低聲在她耳邊,「想你啊。」
小臉居然的,微微有點紅。漂亮的鎖骨上藍寶石映得皮膚透亮白皙,她不管怎樣都像只清高的小天鵝,只是現在,似乎是家養的了。張星野笑了,閉了眼睛。
空間其實夠展開腿,甚至半臥,可是張總還是坐得很整齊,只是頭歪在她這邊,這樣反倒不能枕著靠背,她又矮,便有點懸空。季萱看了看,輕輕挺起腰坐直,肩頭稍稍蹭到他的臉。他沒睜眼,身體往下挪了挪,枕在她肩上。
不知是不是她肩太窄,跟著他顫了一下,他似乎沒覺察,靠過來很實在地枕了,額頭貼在她腮邊。男人熟悉的味道,暖暖地浸入鼻中。平常夜裡他不會放手給她自己睡,總是要從身後抱著她,偶爾,她心情好,會轉過來在他懷裡,可是,從沒這樣讓他矮下去枕著。第一次,就大庭廣眾,似乎比抱著還要親昵。她屏著氣輕輕地咽了一口,不知道再怎麼呼吸……
季萱沒有在飛機上睡覺的習慣,隆隆轟鳴怎麼都無法適應,他覺那麼輕,真的能麼?悄悄低頭,毫無聲息,男人真的睡著了。
今天他難得穿得休閒,依然是商務便裝,夜晚出行上飛機還是不大合時宜。真的比平常「年輕」麼?其實,正裝才最是他帥氣的樣子。現在,眉頭舒展,平靜的臉龐連淡淡的笑紋都毫無瑕疵,如果不是耳鬢廝磨太過熟悉,怎麼能知道這雕塑一樣完美的模樣不是刻意做出來的,他是真的睡著了,進入一個人本來並不能控制的狀態。
一個很難,很難捉摸的人。
有時候,季萱甚至覺得他的神經從來就沒有真正地休息過。無論她有怎樣的小動作,哪怕是夢裡哼一聲,他都會立刻覺察,敏感到讓她害怕。潔癖,強迫症,精力旺盛卻沒有任何愛好,除了燒菜,而這個男人燒菜,好到令人髮指,卻並不是他喜歡做的事,只是南方男人的居家細緻,真的是在做飯。
他的一切都太過刻板,毫無生趣,強烈誇張的顏色是他對美和藝術的理解,跟他寡淡的人極強的反差,讓她有種莫名的刺激,像極光,極寒之中的絢爛,毫無溫度,卻讓人無法遏制地渴望。
他現在特別安靜,沒有呼吸一樣。他總是這樣,病中鼻塞,夜裡也能不時地醒來,潤喉,再睡,不肯發出聲響。究竟是有多小心才能有這樣熟睡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