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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樣?」她問。
他笑了,「小村姑!」
「真的麼?」小聲兒還挺樂,翻下遮陽板看鏡子左右照著。
「季萱。」
「嗯?」她扭頭,咔嚓,他的手機按下了拍攝。
夕陽里,兩人靜了幾秒,他遞過來給她看,「我能留著麼?」
「手有點抖了。」
「嗯。」
他收回來,若無其事看一眼,把手機放了。啟動車,手還是有點抖,可能是因為心跳,畢竟,這是他生平照得最好的一張照片……
車開起來,繞著學校花壇往外去,「抱著沉吧?放后座去?」
她抱著,還在里里外外研究,聽他說沉又去翻看下面,「這是帶著根的吧?」
「嗯,回去陽台上有花壇,我已經把花土都放好了,你栽進去就好。」
「嗯嗯。」難怪有泥土的味道,這麼新鮮!以後早晨起床,打開陽台門就像在山裡,撲面清香,溪水的味道,想著就開心,又湊近,去聞。
大手伸過來,撥她的頭髮,她不滿,沖他挑眉,「又幹嘛啊?」
「看不到你臉了。」
開車,看什麼。她坐起來,坐直,抱著花束,瞥一眼,看到方向盤上他的手,猶豫了一下,「那是我掐的麼?」
「不是。」
「哦。」
剛要鬆口氣,車轉彎,聽他又說,「小狗咬的。」
季萱噘了下嘴巴,想回什麼來著,可是看他專心開車,咽回去。
出了校門,上了高架,下班高峰已過,車速開起來。沒有開窗,可是口鼻中滿是清香,來之前,他一定剛剛澆過,泥土濕潤的味道,像雨水的腥氣,嗅覺打開了記憶,轉回半年前,千里之外……
第一次見,大雨滂沱,天像漏了一樣,她完全濕透了,早已感覺不到雨水,只是打在身上,麻木的痛。不知道他是怎樣出現在那條路上,那是上山的路,上去,就沒有路,只有溪水的源頭,一個十幾米的小瀑布,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潭洞,她已經在那上面待了一天一夜……
車停在她面前的時候,她沒有溫度,也沒有感覺,聽不到,辨別不出他說什麼,她幾乎是被他拖進車裡的。那一瞬間,記憶突然這麼清晰:嶄新的車,真皮內室的味道,一個在深山裡穿著西裝革履、皺著眉頭的男人。
為了拖她,他淋了雨,頭髮略有些亂,抹了一把,把西服脫了,白襯衣卷了袖子,車裡開著冷氣,他還熱,可她的人冷,身上的水滴滴答答,陰冷潮濕帶入整個車廂,一尺的距離,他是她生命里唯一的熱量……
現在,又是一尺的距離。
扭頭看,姿勢,角度,沒有變,只是他現在沒有皺眉,唇角邊還帶著笑。他因為竹樓跟她道歉,說要補起他們的過往。以為是玫瑰,補去另一條的起點上,要怎麼走?可沒想到,他補的是竹樓的起點,那個時候沒有做的事……
為什麼要嫌棄竹樓?那是唯一一處在她最不能回顧的時間裡,完全清晰,所有的感覺都有記憶的地方……
……
美院到他的公寓開了半個小時,進了小區,夕陽已經落盡,晚霞褪去,起了一點風。
花束太大,季萱沒法動,他轉過來開門把花接出去,她才下來,又接過,抱著花上了台階。按了密碼鎖,打開樓門,她拉著門把手等了一會兒身後既沒有車啟動的聲音也沒有腳步,回頭,見他居然靠在車邊,看著她。
季萱納悶,「你不去泊車麼?」
「看你上去,我就走了。」
季萱聞言一怔,「你不上來麼?」
「不了。」
好簡短,男人的話,若不是嘴角的笑容,幾乎就是冷冰冰的。季萱抿了下唇,「我還沒有吃晚飯呢。」
「上去自己喝牛奶。」
嗯?她挑了眉,這安排仿佛是假的,再看他,抱著肩靠在車邊,一副氣定神閒、不為所動的樣子,她又說,「那你幫我把這個拿上去。」
「兩步外就是電梯。」
這個回答,她沒再挑眉,也沒有意外,放開把手,轉回身,樓門在身後輕輕一碰,鎖上了。
夕陽已盡,只有餘輝,暮昏里,她抱著花站在台階上,他在台階下,彼此看著。兩個人臉上都有笑容,眼睛裡全是對方,像一對棋手。
對峙,很短的十幾秒,她先動,彎腰,放下花束,起身,下一階,再下一階。
他保持著瀟灑的姿勢,一動不動。
她站在他面前,之間幾乎沒有距離,他笑笑,「你怎麼不上去啊?」
「告別。」
輕聲吐字,他還沒反應,她已經踮起腳尖,手臂勾了他的脖子。
一瞬間,腦子裡突然出現她摟著錢方若的畫面,那只是很隨意的一下,可此刻,她卻沒有鬆開,小臉這麼近,她清甜的氣息已經在他口邊。
他輕輕咽了一口,「季……」
話音只有一半,氣都沒出來,她的唇瓣已經貼了上來,正正的印在他唇上,世界頃刻安靜。
她從來沒有主動過,從來沒有,他幾乎立刻就血壓升高。被她摟著,心甘情願彎了腰,抱著的手臂根本無法再篤定,好想咬她,好像一口將她吞掉,可是,理智在淪陷的最後一刻又掙紮起來,這是個小魔鬼,絕對不能相信她!此刻吃下,他就會又回到一個月前,隨時都會被她趕走,悔不當初!